在应付过了厍狄伏连之后,高演又望着杨愔的尸体思索起来,随着思绪的转动,也渐渐感觉到杨愔的横死也未必就完全是坏事。
毕竟杨愔与他之间本来就存在着根本性的立场矛盾,其人即便活着也不可能为自己提供帮助,只不过是让事情看起来多了几分转圜余地罢了。
但他自己心里却很清楚,这所谓的余地其实也根本就不存在,此番起事之后他便没有了第二个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如果不能成功,哪怕皇帝处于某些方面的考量而最终没有杀掉他,等待着他的必然也是生不如死的常年囚禁与折磨。
现在杨愔的横死固然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心情忐忑,但恐惧也未必就完全是坏事,适当的恐惧与施压反而能够让人做出一些平日不敢或者不愿做出的决定。
眼下的高演还仅仅只是通过解决诸营军士的补给问题而在这些军士们当中获得了一定的感激与认同,即便是加上贺拔仁的影响与号召力,显然也是做不到如臂使指的指挥这些军众,尤其是造反作乱的这种勾当。
毕竟他并没有名正言顺的军权,哪怕普通营士们或会热血上头的肯于追从,但一干督将们则就需要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可是现在杨愔的死却让这些督将们也变得不再从容,毕竟此事还是因粮草纠纷而起,这些督将们哪怕并没有亲自施暴,也要承担一个纵容下属行凶的罪名。他们如果畏惧惩罚,那么毫无疑问就需要做更多的事来确保自身的安全。
所以高演便让人先将杨愔的尸体拖入一座营帐中,又着令诸营督将入此领取粮食、分发给众营士们。趁着诸营开始忙碌的生火做饭之际,他便又让人将一众督将们再次召集在此间营帐中。
“现在食料已经分发入营,诸营军士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群情激愤难控了吧?”
待到一众督将悉数入营坐定,高演便望着他们笑语问道。
众人闻言后便也都笑着点头称是,旋即便又充满感激的说道:“此番闹乱得以平息,军士们能得餐饭,全都是多仰大王垂怜关注。若非大王入此,局面还不知会败坏成什么样子……”
听到众人的交口称赞,高演只是摆手自谦道:“我于此中出力不大,只是诸营军士全都呼号求见,我又怎能不急来相见呢?只是凡有所图,必然也要付出代价。此间营务本来并非我职内事,你等不能力禁营士、以致军众哗变营中,你们可认罪?”
众人听到这话后,各自神情也都变得尴尬起来,接下来的反应则各不相同,有人点头应是、有人垂首默然,同时也有人开口辩解道:“大王应知此事事出有因,我等也是无奈……”
高演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任由他们各自发挥,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说道:“你等倒也不必向我辩解,我早便说过此间营务并非我职内事宜,来日罪尔罚尔,另有其人!只是在此之前,一些事情也是需要向你等讲述清楚。”
说话间,他便抬手示意亲兵掀开盖在杨愔尸体上的布幔,露出了那惨状惊人的尸身。
诸将听到高演不准备追究他们的责任时,心内已经暗暗松了一口气,此番营士哗变主要责任本来就不在他们身上,随着时过境迁,再加上法不责众,日后再追究起来,能够实际落在他们身上的责罚想必更轻。
可是当他们看到杨愔的尸体时,脸色顿时便是一变,纷纷惊呼道:“这、这是杨愔、杨相公?”
由于之前入城运粮的将士们还集中在此营中、并未散去,因此这些督将们也不知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此时看到杨愔的尸体,自是大惊失色。
“不错,这正是杨相公。之前我请安定公引众入城请拨粮草,杨愔仍然不肯退让,亲至官仓所在把守仓门、不许取物,结果军士暴怒,当场将之殴打致死!”
高演望着众人开口说道:“杨相公乃是当朝宰相、国之重臣,竟然遭此厄难,你等将如何向朝廷交代,也要早作谋划打算。一旦朝廷责问降罪下来,那局面可就要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