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陈昌对西魏的亲近与吹捧过于外露,不只让陈霸先这个皇帝和父亲颇感尴尬,也引起了国中其他人心生不满。
相对于陈昌归来便是万众瞩目、群星捧月的待遇,与之一同返回江东的陈顼待遇则就差上了许多。除了亲近的同族家人们对其回归表示了喜悦和欢迎之外,在外则几乎没有任何的存在感。
陈霸先倒也没有亏待这个侄子,封王授官等各种待遇一样不少。毕竟陈氏宗族势力比较弱小,任何一个族人都要合理利用起来。
但是所谓的好与坏从来也没有一个具体的评判标准,主要还是各自通过对比而所获得的自我感受。所以哪怕是一样的处境待遇,不同性格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感受与判断,更不要说陈昌与陈顼归来后所受到的待遇差距如此悬殊。
起码在陈顼看来,他归国之后所受到的一系列安排都是作为陈氏子侄该当享有的待遇。可是他流落关中、担任质子数年之久,并接连遭受夺妻羞辱等虐待,归后却并没有获得一个合理的补偿,心里多少是存在着一定的落差。
但是这一份落差又不能清楚直白的表露出来,毕竟在大众看来,他有今时的际遇地位已经算是多受恩庇,即便再说没有获得合理的补偿也难以引起群众共鸣,反而会给自己招惹非议。难以通过直接的方式来表达,那么只能通过对各种时事的议论抨击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愤慨。
因此不同于对西魏多有推崇、也乐与西魏进行合作互动的太子陈昌,陈顼归国之后则就始终保持着一种清醒冷静的态度,在各种场合都表示西魏如今才是他们南陈生存与发展的头号大敌,国人应当提高警惕、不要急功近利的只看到与西魏联盟好的一面,却完全罔顾不好的一面。
陈顼的态度与说法很快便也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附和,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只不过因为彼此间实力差距太过悬殊,即便是太过强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实际意义,反而还会破坏彼此间的合作关系与良好氛围,因此之前将这一情况挂在嘴边的人也并不多。
但是如今由于太子的态度太过外露,加上国中人事矛盾的涌现,也激发了一些建康时流的逆反心理。他们未必敢于直接忤逆冒犯太子,但是对于同样从魏国长安返回、对魏国的态度却与太子截然相反的始兴王陈顼,则就大生认同感。
所以很快陈顼身边便也聚集起了一群志同道合、对西魏深怀警惕与不满的时流,成为了一个能够在朝堂上参与国事讨论、表达自己看法的意见领袖,同样很快在时局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这一次谈判收回淮南的消息传到建康后,陈顼照例也是要泼上几盆冷水的,所以在太子兴奋发言的同时,陈顼便也不冷不热的说道:“魏齐皆北虏之国,其两互相攻伐,胜负于我何加?
魏胜不足喜,齐胜不足悲,因淮南事而忘形自乐更是全无道理!吞我南国疆土最多者难道不是魏国?巴蜀荆襄俱不见归还,今自齐国手中胁取淮南诸郡,又怎么会轻易归还我国!”
这番话一说出口,顿时便也让许多正自奔走庆贺的建康时流们心情冷却下来,旋即又变得黯然神伤起来,继而便开始埋怨出兵淮南的那些北伐将士们。
如果这些北伐将士们能够趁着北方两国战斗最为激烈、无暇南顾之际便一举收复淮南,无疑会令事情少了许多波折。届时魏国就算有什么想法,因有盟约限制,也不方便再做什么颠覆操作,只能承认这个事实。
可是现在,尽管齐国势力撤出了淮南,但随后接手的却是实力更加强大的魏国,陈国不只需要更加的仰魏国鼻息,而且想要通过常规手段收复淮南将会变得更加困难!
对于自己一番话便引起建康时流们的冷静与反思,陈顼也是深感欣慰,于是便又借此机会继续发表他的见解,于人前畅论道:“旧年齐国最为势大,所以魏国需与我国相谋互保,才能抵御齐国。而今虏势已有逆转,魏强而齐弱,不复往年态势。我国也需防备大国难事、高攀不上,合纵连横,前人余智,今三国鼎立,弱者若欲久安,便不可痴守旧盟、应当随势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