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自建州南来,冲出太行山而杀入河内地区,主要活动的区域也都在沁水以西。至于说之前所划定的停战线位于马场,则是因为魏军斥候活动范围的扩大,以及河北当地一些豪强趁势而起、打着响应魏军的口号而割据地方,实际上魏军成建制的jūn_duì 还很难深入马场进退活动。
现在李泰直接开口给双方在河北划定了一个临时的疆域线,已经吞下并且有把握在后续控制起来的地带,他自然不可能再吐出来,但也并没有狮子大开口的勒索更多。
能够占领河内郡大部分的区域,等于是一只手已经插进了河北境内,接下来等到时机合适,再挤进身体的其他地方也就比较容易了。
北齐的都畿邺城位于魏郡,与河内郡之间还隔着一个汲郡,而马场便位于河内郡与汲郡境内。如果说把疆域划定在马场,就等于是在北齐脖子套上一根钢索,那么把双方疆域划定在河内沁水,就类似于一柄钢刀抵在心口。
虽然两种情况同样比较危险致命,但一旦遭受绞杀那就是毫无悬念的死亡,挣扎的空间和余地都非常小。而一旦钢刀刺杀,起码还有坚硬的胸骨和厚实的肌肉可以稍作防护,能给人争取一点反应防备的时间。
从沁水到邺城,彼此间虽然并没有险要的天堑要塞可供防守,但总还有着几百里的纵深,而且北齐的骑兵力量向来很成熟也很强大,无论是对敌情的洞察还是沿途狙杀、以及据城而守,只要保持警惕,都能拥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齐使众人在听到李泰所提出的方案后,各自也都紧皱起了眉头。从他们的角度而言,当然是希望西魏的势力能够撤离出河北,双方以黄河与太行山为界,放弃河洛已经是他们之前内心所划定的一个底线了。
可是现在还没等到他们自己划出底线,这底线已经先一步投敌了,已经让他们的处境变得被动至极,想要达成和谈共识的话,也就难以保持什么强硬的姿态。
之前陆杳用唐王自己所提出的要求逼其作出一定程度的让步,已经是他们在外交层面能够做到的最大成果了,想要再让对方做出更多的让步,显然已经不是单纯的谈判能够做到的了。除非国中能够在同一时间,配合和谈的进程而做出什么强硬的军事行动,以加强他们话语的力量。
双方前后接触多次,和谈也进行了不短的时间。这一次趁着河洛被彻底拿下的势头,李泰已经不打算再与对方继续虚与委蛇下去,所以这一次所提出的方案,已经是西魏方面就今次战事结果给予北齐的一个最后通告,如果北齐方面不同意,那就只能继续打下去,用战争来实现这一结果了。
当然,从西魏的角度而言,现在的局面基本上也已经算是达成了,而北齐方面如果要拒绝,那就得做好动员全国、发动反攻的准备了。
众齐使们在经过李泰一系列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的手段之后,其实到现在对于实际的局势也已经丧失了一个比较全面的判断,包括陆杳这种还有所坚守的人在内,其实也都是在遵循着本能来坚持一些非根本利益的事情,但是在整体上并不能改变他们处于被动的局面。
所以在接下来,双方便正式就此方案达成共识、并且形成条文清晰的誓文,双方各自抄录之后便快马送回国中,交由各自皇帝批准之后再遣代表前来真正的歃血为盟。
当然,李泰是不需要那么麻烦,不用把这誓文再送回国中,成文之后他当即便加以批准了,并且安排自己的二弟李超代表霸府过河北去、在沁水河畔与齐人进行盟誓。
北齐方面誓约条文达成之后,这些使者们的使命也算完成,阳休之等几名使员仍然留此准备参加最后的会盟仪式,其他人员则都在高睿的率领下返回北齐。
尽管齐使一行在公务上所达成的结果比较让人失望,过程中也多有波折挫败,但是在私谊上却是比较让人愉快。
当齐使一行出城离开的时候,送行者足足有百数人,在城外摆设宴席,连饮数日,然后才洒泪作别,场面可谓是让人感动。
尤其当一些齐使想到如今家国运程艰险难测,自己一行归后也难说是功是过的时候,心情也都充满忐忑,便都折柳高歌、似作诀别,越发的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