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后退一步,把藏在沙缝隙里的枪抽了出来。但她不能开枪,楚子航跟那个怪物基本上是脸贴着脸在打。
楚子航上来就重创了对手,还把对手的刀锁住了,但对手只用了几秒钟就挣脱了。
他全身骨骼爆响,好像忽然间变成了一条无骨的蛇,就这么从楚子航的双臂之间游走了。又是一通骨骼爆响,他从无骨蛇变成了剽悍的野兽,把黑刀藏在手腕间,凶狠地扑向楚子航。
他竟然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让自己浑身脱臼,再自己正骨,把脱臼的关节给恢复了。
楚子航拔出藏在袖中的短弧刀,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极快地挥刀,刀刃相割火花四射。舱室本来就小,还被一张大床占据了很多空间,谁都没有退路,只能冒死向前。
诺诺这才看清那怪物的模样,准确地说他应该是个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橡胶衣,脸上带着胶皮面具,嘴部还有类似呼吸器的凸起。
他的刀术非常诡异,很难归于某个流派,更像是丛林里野兽凭着本能挥舞利爪,挥刀的同时还夹杂着膝击、肘击和肩撞,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武器。
楚子航的近战能力不弱,但据路明非说距离当年的杀胚师兄还是打了折扣,又对上这种匪夷所思的刀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一直在用短弧刀硬磕对方手中那柄诡异的黑刀。
诺诺握枪的手心微微出汗。这样下去楚子航很快就会伤在那个蛙人手里,除非是隔壁的路明非听到动静赶来救援。
按说这边那么大动静,蛙人踢腿踢到舱壁的时候,动静大得像是在拆房子,路明非却一直没有出现。难道是路明非那边也遇到麻烦了?
像这样的蛙人杀手很可能不止一个,也许这条船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出卖他们的人是谁?乌鸦还是阿利耶夫?这个蛙人杀手又是什么来历?
来不及思考了,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蛙人离开,他们在这里耗得越久就越危险。
诺诺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把藏在手里的闪光弹丢出去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谋定而后动的人,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暴力开团。
“闭眼!”诺诺大吼。
楚子航立刻闭眼后仰,躲过了蛙人凶险的一刀,几秒钟之后,比太阳还要强烈几十倍的强光照亮了舱室的每个角落。
诺诺算得很清楚,那个怪物的言灵必须经由眼神接触,所以在近身搏斗的过程中,这个蛙人一直瞪着眼睛,透过面具也可见那惊悚的金色瞳孔,而楚子航却总在避免和这个蛙人的目光对接,这个男孩似乎也觉察了对视的风险。
所以那个怪物必然全力以赴睁大了眼睛想把楚子航带进他的幻术之中,这时候不扔闪光弹,什么时候扔?
诺诺打包的武器并不只是枪械和刀具,那个沉重的武器箱中,武器配置足够在山区歼灭一个全副武装的营。
蛙人痛苦地呜咽着,跌跌撞撞地退后,楚子航睁眼之后,立刻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带刀上前。虽然是少年宫里练出的刀术,但萨摩藩的“狮子示现”还是有模有样,配合过人的膂力,这一刀下去,便是一块生铁也一刀两半了。
但就在刀锋落在蛙人头顶的那一刻,蛙人抬起眼睛,怔怔地看着楚子航。闪光弹的威力虽然强大,但还没有令他致盲,楚子航犯了严重的错误,他终于和对手目光相接了。
那一刻应该有千言万语在目光中流淌,两个人四目相对。原本诺诺扔出闪光弹之后就躲在沙之后了,起身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真是一万头草泥马在荒原上奔驰。她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呢?把自己最强的战力完全置于对手的控制之中。
森罗是个恐怖的言灵,它的力量可强可弱,弱者能暗示你说他是你最心爱的人,强者甚至能把森罗地狱的幻觉施加在你的脑海里。
楚子航呆呆地看着那个蛙人,像是仰望一生一世的女神——不过这家伙的人生里有没有女神还另说——他跪在舱室的角落里,呆呆地看着蛙人的刀缓缓逼近他的颈部大动脉……
鬼知道天晓得,那个蛙人到底给他施加了什么样的幻觉。可能是在极乐的天堂里他见到了父母,或者在小学的教室里参加一场严肃的家长会。如今的楚子航是个心理年龄只有十五岁的男孩,能诱惑他的场景太多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楚子航一记膝击正中那个蛙人的脸,这可怜的家伙,一晚上被同一个男人用膝盖打了两次脸,这家伙的人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阴影。
但是蛙人还是在短瞬间做出了格挡的架势,楚子航的膝盖击中的瞬间,他后仰翻滚,卸去了多数力道,楚子航跟着的那记挥刀就落了空。
蛙人嘶哑地呜咽着退后,从打开的舷窗中翻了出去,他是那样柔弱无骨的人,穿越小小的舷窗就像猫从缝隙里爬过一样轻松。他沿着钢铁的船舷飞地往上爬行,动作介乎人类和野兽之间,很快就消失在诺诺和楚子航的视线里。
诺诺和楚子航对视,不约而同地后仰,诺诺坐在沙里,楚子航坐在床上,两个人都大口地喘息。那个怪异的蛙人压迫感太强了,他在这间舱室里的时候,诺诺和楚子航都不得不全力以赴,连喘息的间隙都没有。
“你没受他言灵的影响?”诺诺一跃而起。
“森罗”是个非常高阶的言灵,它是把人强行拖入幻觉之中,而不是仅仅易容般的效果。历史曾有记载,日本某位高僧面见天皇的时候,展现过重重的幻术,幻术中高僧幻化为狰狞恶鬼或者得道的佛陀,都是弹指之间。
天皇当然不会轻易沉溺在幻境中,他见过世间最华丽和最诡异的东西,但他就是无法从高僧制造的幻觉中解脱,因为那个幻术是强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