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线阵列接驳完毕!”酒德麻衣大吼。
“电机组最大功率!”芬格尔在地下室里大吼。
电机组高地运转着,所有的电力输入长波射机。
恺撒接通长波射机的电源,电路板上的光二极管亮了起来,时明时暗。这台老旧的设备早已过了使用年限,这套脆弱的二极管电路随时都可能烧掉。
所剩的时间不多,科考站还在继续下沉。海水通过冰缝上涌,再灌进科考站里来,没到了恺撒腰间。整片冰架濒临崩溃,到时候这座建筑会永远地沉入冰海。
恺撒握紧呼叫器,用颤抖的手调整频率,反复呼叫,“这是恺撒·加图索和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在北极点附近的呼叫,请任何接收到的人转该信号,这是恺撒·加图索和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在北极点附近的呼叫,我们的船只遇险,我们的通讯被阻断,我们的坐标是……”
长波带着他的声音越过高山和大洋,不断地耗损着,去向世界的每个角落。
他竭力保持着冷静的语气,好让自己的声音经过损耗仍能清楚地听到,但他的声音颤抖且嘶哑。
冰冷的海水快地消耗着他的体能,电机高地消耗着他们不多的柴油储备,而他的每一次呼叫都是在消耗三个人的生命。
芬格尔再没有返回大厅,废柴这一次应该不是临阵逃脱,而是他承担了最艰难的任务,进入最危险的地下室,地下室里的灌水情况应该比大厅里更严重,他很可能是被水困住了。
酒德麻衣则坚守在裸露出来的铝制框架上,确保高压线不会从框架上脱落,她没有时间把高压线牢固地接驳上去,只能用双手来固定。框架上流动着亮紫色的电火花。
他们身在强劲的高频电磁场中,全身的电荷分布都受到影响,耳鸣、眼花、心悸。
这是一场豪赌,恺撒不敢确定这台长波射机的频率能穿透北极附近的冰风暴,也不确定一定有人能接收到。最糟糕的是这台设备其实就是一台古董的长波电台,除了功率强劲,跟老式收音机没太大区别,恺撒必须手工调试每个波段,把每个波段都呼叫一遍。而他的时间已经不够了。
耳机里传出刺耳的噪音,偶尔恺撒会听到扭曲的音乐和播音员的只言片语,那应该是来自世界某地的某个长波广播电台。原理上北极点并不在他们的有效范围中,但总有一些幸运的电磁波碎片能越过高楼大厦和崇山峻岭,神奇地流落到远方。某位播音员用恺撒听不懂的语言讲着什么笑话,把自己乐得哈哈大笑。
忽然有种从未感受过的孤独,仿佛你在世界的尽头呼喊,世界却不理睬你,自顾自地喜怒哀乐。
孤独得甚至想要听到庞贝的声音,希望在调到下一个波段的时候,那个男人懒懒的声音忽然跳出来说,“嗨!儿子!报上你的坐标!爸爸去救你!”
巨大的开裂声响彻整个冰架,狂灌进来的海水吞没了恺撒和射机。冰架终于崩溃了,如果他们站在科考站外,会看到裂谷般的巨大冰缝在顷刻间延伸了数公里长。科考站恰恰在冰缝旁边,它修建时的承重架就像是一把利刃插入了冰架,冰架一旦开始崩溃,这是最完美的应力点。
整个科考站翻滚着,和巨石般的碎冰一起下坠,恺撒只来得及冲屋顶上的酒德麻衣高喊了一声,“走!”
她是唯一有机会撤走的人,也许凭借那不可思议的忍者身手,她能在冰架崩溃的最后一刻跳上某块巨大的浮冰等待救援。
但酒德麻衣没走,相反她看了恺撒一眼,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恺撒被狂涌的水流吞没之前还不由得好奇了一下,这种脆弱的结盟关系似乎并不足以让酒德麻衣舍身忘死地来救他,难道说这冷艳的日本女孩对自己动了感情?
科考站穿透几十米厚的冰架,沉入冰海。坚硬的铝合金骨架挺住了,但海水瞬间就充满了科考站里的每一寸空间。
冰冷的海水冲入恺撒的肺部,他的意识瞬间就模糊了,肺部有着撕裂般的痛感,却又生出温暖的错觉,奇怪地想起幼年时母亲给他洗澡的事。
那次他也是不小心呛了水,哇哇大哭了很久,母亲许诺教他游泳,这样就再也不会呛水了,他才停止了哭泣。
可惜这里是冰海,不是母亲房里温暖的浴盆,他游泳技术好得能穿越英吉利海峡了,却还是死在呛水这件事上。
忽然有人从背后狠狠地抱住了他,把一个面罩捂在他嘴上,压缩空气涌入,缺氧的症状立刻减轻。恺撒剧烈地咳嗽几下吐出部分海水,忽然意识到抱住自己的是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