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看书并不少,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江山庙堂不是他韩熙载的,也不是徐铉等人,而是他李唐的江山,他做为国主,要衡量利弊得失,不想立即就亡国了。即便只能争取一段时间,那也是生存时间,哪怕是通过割地赔款,交出人才,做这等丢身份、丢面子的事。
但是,李煜明白自己国家没有实力,跟人家就只能低三下四,弱国无外交,这是一种定律,明知不敌,你还要硬起来抗衡,只会加速灭亡而已。
李煜心中懊恼,但还不能不见这些大臣,因为这几位孙党领jūn_rén 物,都是朝中重臣,近期被破格重用,不安抚好他们,那么,朝廷也会分崩离析,于是他让小宦官,把几位大臣引入堂内。
片刻,韩熙载、徐铉、严续、高越四人,进入澄心堂内,对李煜施礼之后,便直奔主题。
韩熙载率先说道:“官家一定听闻过杜牧的《阿房宫赋》,其中有一段写得好,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李煜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自然知晓这篇文章,甚至倒背如流。
他听到里面三世的字样,刚好李煜也是唐国的第三世,所以,这样类比,心中多少有些不快,问道:“韩大人,你究竟想表达何意?”
韩熙载解释道:“臣觉得,我们当从历史中汲取教训,发奋图强,不能就这样一味的顺从大宋,虽然大宋实力比我们强大,但是他们远征而来,粮草不足,目前两路战线虽然看似占了上风,但是已经止步不前。这样下去无论是西部的十万宋军,还是东部的吴越兵马,他们的粮草供给,都将出现问题。
“若这时我方轻易同意了议和,被宋军占据的土地割让给他们,又赔付巨款,交出江左第一才子,这等于自断双臂。只要宋军稍作缓和,也许明年再战,那我们唐国便无法抵抗了。”
严续说道:“官家,韩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希望官家能够亲贤臣,远小人,听取我等中忠言逆耳的谏言,力抗到底,很快就会出现转机,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是的,不能这样轻易的,完全畏惧大宋。”徐铉也跟着说道。
李煜听了后,有些不耐烦,因为这些观点,几日前就听过了,而且反复被教育,他也受够了。
道理他都懂,但是李煜魄力不够,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股决心和血性,这也注定了他无法做出力战到底的决策,因为他的性格,本来就是优柔寡断,偏阴柔一些,多愁善感,不是那种刚毅勇勐之人。
因此,只要给他一种议和的选择,便很难下决心采取斗到底的选项。
等几位大人轮番说完之后,李煜摇头说道:“目前朝中过半的大臣都支持议和,只不过议和的条件,我们会有所削减,正如几位卿家所言,宋军暂时无法继续进行,我朝廷也有谈判的筹码所在,割地、赔款都会在宋人提出的要求上进行缩减,比如润州、常州一带,不会放手。这样断臂求生,把不重要的地方让出去,换取我唐国缓冲时间,重新招募兵马,进行改革图强,也不失一条正确的决策。”
李煜的观点,汲取了三党的谏言,既以宋党的主和派观点为主,又听从了新党争取缓冲时间,进行改革变法的政治理念,同时为了安抚韩党,朝廷会减少的条件,讨价还价一些,相应削减。甚至交出苏辰这个条件,也要争取一下,若不送出是最好,但是若宋国对苏辰志在必得,作为必须条件,那么李煜也只能打算舍弃这一人,保全整个唐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是做臣子应该做的。
李煜对此,并没有太多愧疚之情,那么多将士战死沙场,统治高层,也没有心生怜悯,更何况只是送出苏辰北上,并不是要砍了他的头,算是温和的。
李煜觉得,这个条件也不是不能接受,至于感情,李煜已经澹了不少,因为这些日子关于皇后与苏辰有染的谣言,让他心生不快。加上大宋皇帝赵匡胤与苏辰暗中通信,也让李煜产生了反感。以及李煜对苏辰那等才华的嫉妒,也在此时滋生,几种原因加在一起,使得李煜对苏辰这个人,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器重和欣赏,到不如送走,眼不见为净,反而符合他此时的心境了。
韩熙载、徐铉等人继续口若悬河,舌绽莲花,各种争论,但最后,李煜以身子乏了为借口,暂时不想听几位大臣在这大刀阔论了,几位大臣无奈之下,只得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