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兀的一声把甄容从浑浑噩噩之中拉了回来。他勉强打起了精神,可才往前走了没两步,整个人就不由得一踉跄。如果不是旁边那只手适时稳稳拽住了他,他只怕就会直接摔在地上。还不等他说什么感激的话,耳边就传来了一声笑。
“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之前把武陵王的心腹亲卫和他收买的神武营的人杀了个血流成河,然后又不眠不休地和我赶到了这里,居然就和没事人似的,原来你也是死撑!不过死撑好,我就喜欢死撑的倔强小子……来来,别矫情,我扶你进去,好歹我那几天可没你那么拼!”
甄容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了一股坚实的扶持力量,忍不住微微失神,紧跟着就不由自主地说随着对方上前。尽管旁边那声音不过是赞赏他武艺不凡,在被人丢下之后还肯仗义率领王府侍卫保住晋王府不失,可他却仿佛从那话语中听出了深切的关心和隐隐的提醒。
生也好,死也好,一切都要看一会儿见到北燕皇帝是什么态度!
当北燕皇帝看到那两个进来的人时,他忍不住微微一愣。就只见兰陵郡王萧长珙大剌剌地扶着甄容,而那个他曾经见过,在赤手搏熊时尚且屹立不倒的少年,此时此刻却步子虚浮,形容憔悴,衣衫上除却尘灰,仿佛还染着大片大片的污渍。
而对于杀人盈野的他来说,那种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的——那是杀人之后的血迹。
他微微怔了怔,见萧长珙已经是放开人,上前先行了礼,随即仿佛很懂他的意思似的,直接移步往旁边一站,他就沉下脸问道:“你躲什么躲,朕还没问你呢!”
越小四却是丝毫没被这冷脸吓倒,笑容可掬地说:“皇上什么时候问臣都行,但甄容却是撑不住了。再说晋王失踪的事更要紧,皇上还请先问他吧。”
皇帝见甄容站在那儿,明明形容狼狈,可沉静到沉郁的脸上却依稀流露出极致的心灰意冷,眼神中黯淡无光,就仿佛当初那肩头纹身被人看到时那般惶惑无措。而且,和从前的礼数无差相比,仿佛是视死如归,甄容从进屋到现在,竟自始至终默然站立,不曾行礼。
他突然一推扶手站起身,径直走到了少年面前。他眼神犀利地盯着那双眼睛,见丝毫没有任何波澜,他就冷冷问道:“他们走了,留下你什么,直接点,不要拐弯抹角!”
“那臣就说了。”越小四可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一把按住甄容的肩膀,他就眼睛亮闪闪地说,“皇上连徐厚聪和神弓门都肯收,那么甄容这样心地赤诚,却又武艺非凡的少年勇士,为何却摒弃在外?再说了,他很可能真的是我大燕子民……不对,是大燕皇族!”
见皇帝没吱声,他就继续循循善诱地说:“而且,留下他,就相当于把南朝使团的背信弃义公诸于众!竟然靠抛弃同伴来求生,这简直是卑劣无耻!”
皇帝见甄容面色越发苍白得一丁点血色都没有,他缓缓走回中央的正座,等坐下之后便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这算是在举荐甄容?你应该知道,如果他日他出了任何问题,你这个举主可是要连坐的!”
“臣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越小四眼见有戏,心头大喜,嘴上却满不在乎地说,“皇上素来爱惜人才,臣就是因此才有今天,所以才想学一学。皇上要是担心没地方安置他,臣倒是有个大胆的主意!臣妻女皆亡,想收个义子,皇上可愿意成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