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兴初自然不信我有什么办法能看到二里之外的细节,口中应承着,心中却是犯疑心,只不过既然上官这么说,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两个人沿着长长的绳索结成的软梯爬上了箭楼,进到了里面,箭楼的护栏只有两尺来高,一阵风刮了过来,有些摇摇晃晃的感觉,若是心志不坚的人,只怕会头晕目眩一头栽了下来。
梁兴初自小就在水上厮混,这么一点儿事情自然难不住他,而我一个来自北方从未经过水师训练的人却能够气定神闲稳如泰山地站在他的身边,这就令他有些佩服了。
“大人好镇定的工夫!”梁兴初忍不住赞叹道,“属下敢说,能够站在箭楼之上指挥若定的知州,大人还是第一个!”
我笑了笑道,“兴初你是老实人,怎么也说这样的话。天下的能人异士多如过将之鲫,又岂是我们可以随便臆测的。本官虽然生在北方,不过自yòu习武,自然不能与那些文官们相提并论,不过今日的天气确实很适合偷窥敌营呢!”说着从怀中将那副望远镜掏了出来,单手举到了眼前四下观望。
“大人,这是何物?用来观察敌军么?”梁兴初见我用一只圆筒来朝着对面了望,其中还镶嵌着亮晶晶的水晶片,不由觉得惊奇。
我透过望远镜,果然很清楚地看到了对面的水坞里的情形,听到梁行初的问话后,心不在焉地答道,“此乃神器也,可以看清楚远处的景物!”
洞庭山岛上面的水坞确实建得非常实用,尤其是下面还有小船进出的临时通道,可以利用水坞上面的远程攻击力量对付水面上bī近的船只,也可以派出小船来同攻到跟前的敌人肉搏,真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了!我看的越仔细越清楚,心里面的疑虑就越重一些,看了半晌后方才把望远镜交到了梁兴初的手里,并且嘱咐道,“小心一点儿,待会你看到的景物可能会非常近,不要惊慌啊——”
饶是被我吩咐了半天,梁兴初看到望远镜里面的景象时,仍然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
“天啊——”梁兴初惊呼了一声道,“怎么会这么清楚!我连水坞里面的水贼穿着什么衣裳都看得一清二楚啊!可是为什么他的身子是扭曲的呢?那水坞之下居然还有暗门,怪不得以前去剿匪的官军都吃了亏呀!”
此时的梁兴初就像是拿到了心爱的玩具的一孩子一般,一面看着一面喋喋不休地说着,直到将整个水坞都看了不下五六遍之后,方才安生了许多,这时候他的表情就显得比较凝重一些了,显然也是在思索如何才能有效地突破对方的综合防线。
“啊——他们的船开始动了——是向我们这里来的——”梁兴初忽然说道。
“好了——”我决定道,“今天看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临走送点儿礼物给他们吧!”
梁兴初应了一声好,方才有些不舍地将手中的望远镜递还给我,然后两个人从箭楼上面滑了下来,落在了甲板上。
几十条船调转船头,顺着来时的水路扬长而去,留下了两只小船,张满了风帆,向着岛上飘去。船内装满了柴草油料,利用线香来计算时间,可以在预定的时间点燃下面的火药包,然后引燃整个船只,这也是水师作战时常用的一种火船策略。只不过,要放火船一定要把握好风向与水流,否则被烧到的可就不一定是敌人了!
果然,敌船见到我们丢下的两艘小船并不敢贸然靠近,时间一到后,线香引燃了整只小船,火借风势,两条火龙直接向着洞庭山岛的水坞冲了过去。一般来说在这个时候,水寇们是应该用自己的小船将对方的火船撞沉的,否则被烧到水坞就不划算了,可是我在望远镜中却清楚地看到,对方并没有对两只火船加以阻拦,而是避开锋芒,任由它们向着更深的地方冲了进去,眼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撞上水坞了!
“他们是什么意思?难道水坞不怕火烧?”我有些不能置信地说道。
接下来我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如此庞大的水坞居然缓慢地移动起来,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接着那缝隙越来越大,两只火船穿过了那缝隙,之后就看不到了。
“原来如此——”我喃喃道,“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大的水坞居然是由几只大船组合起来的!看这船的规模,除了正式的官军水师,还有什么水寇能够建造得起来啊!这庞大的水坞,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不过,把船组合到一起,的确是有不少的好处的,起码可以使用比较大型一些的远程攻击武器,还可以运载步兵,难怪那天梁兴初说水寇里面很有一些人不识水性了,竟然是这么一个缘故!今天的收获真的不小啊!”
“大人,您在说什么呢?”梁兴初非常恭敬地问道。此时他看我的眼光都有些不一样了,一件“神器”已经把他给震撼住了,似乎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也涨高了不少,很有些高山仰止惊若天人的意思。
“没什么,回师罢!”我淡淡地吩咐道。
回到府里面的时候,不过才半下午光景,我又一次将李若虚和廖行之召集过来,开了一周之内的第二次联席会议,与上次相比,这次在桌子上面多了一份根据我的记忆和梁兴初的补充而绘制出来的洞庭山岛水寨外围示意图,另外还有根据地图和实景做出来的演练沙盘。
“这么说,太湖中的水坞,竟然是由水师战船改装而成的?你们真的看清楚了吗?”廖行之有些震惊地看着我亲手绘制的示意图,难以置信地问道。
“确是如此!”梁兴初用力地点头道,“末将在水上混迹多年,是不是水师的战船,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更不用说看得如此仔细了!一座水坞,通常是用四到六只大船组合而成,平时连在一起作为水上的堡垒,作战的时候也可以开以提高速度,之间以甲板相连接,即使是步兵也可以很稳当地在上面行走自如,更可以cào纵一些在单个大船上面无法施展的武器,不如说是大型的投石机等!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这样的水坞,共有多少?”李若虚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这个我早已经摸清楚了,环着整个洞庭山岛周围,共有水坞十一座,若是都按照这个规模来计算的话,应该有大船六十艘左右了,很厉害啊!再加上我们原来看到的太湖水寇的大型船只,怕没有上百艘之多?就是用来运送士兵,一次也能装上两万人了!”梁兴初的推算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两万人的水寇!再加上如此广阔的活动范围,凭借太湖渔迷之利,何事不可为呢?
“除了北边那位大人物,还有谁能有如此大的魄力?我们挨上这么一个邻居,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苦笑着说道。
“奈何皇上催促得紧,就算是他们有两万之众,我们也只有背水一战了!合三州之兵马,总不至于就连一个小小的洞庭山岛也围不起来吧?”廖行之见大家都有些底气不足,就为大家鼓劲儿道。
“希望如此吧!”梁兴初有些不置可否地答道,“若是我们能把他们围困起来无法出岛,就算是成功了一半!至于怎么上岛消灭他们,却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即使我们能够顺利地登上洞庭山岛,要降伏这伙儿水贼,也是难得的很。”
我没有说什么,不过心里面却明白得很,眼前这些人马,恐怕还只是冰山之一角,若是真的京师有变,敢于露出獠牙的,可就不只是这么一两万的“水寇”了,到时候,整个江南,怕是都要陷入无边的战火之中了吧!
淮阳王啊!你到底在江南密藏了多少私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