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天以后,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西北党项人的首领李继迁秘密与辽国达成协议,由辽国虚张声势,引大宋西北边军东进,然后举倾族之兵,越过长城一线,攻占了大宋的石、龙、银、盐、洪等五州之地,主力已然进入绥德军驻地,刀锋直指西北军政重地长安!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我慨叹道。
“一群饭桶!”太宗皇帝在朝堂上发出了自登临大宝以来的威力最大的怒火。
众臣们面面相觑,从来没有见过太宗皇帝这么愤怒过。
“兵部是干什么吃的!?”太宗继续在大殿的高处走来走去,怒不可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你们事先就没有发现有哪怕一点点的征兆么?还有枢密院,朕每年给你们发的俸禄都是拿来养米虫么?”
太宗皇帝一声声地骂将下来,被点到的大臣莫不惊恐万分,天子之怒,伏尸千里,流血飘橹,也不知道谁要为这一次的失策负责了。
太宗将众人挨个骂完以后,稍微喘了口气,目光就落到了枢密院副使赵昌言的身上。
赵昌言身上一凛,感到丝丝寒意,太宗看自己的目光就如同盯上蛤蟆的蛇一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令他浑身汗下不能自已。
枢密使曹彬正好出知镇州,不在朝中,大小事物都是由他这个枢密院副使代行,这一次的黑锅,怕是要由他背定了!
果然,太宗拍着书案高声说道,“赵昌言,你还有何话说?”
赵昌言心中一颤,伏在地上回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枢密院却没有事先预知,以致决策失误,臣罪责难逃,请陛下降罪责罚,罪臣万死!”说罢连连叩头不已,泪如涕下。
赵昌言此举可谓是聪明已极,他本身就是宗室,挂这个枢密副使的头衔完全就是皇帝的恩典,另外也有栽培的意思,本来这次代署枢密院事乃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若是没有出什么大的差池,太宗皇帝完全可以将他扶到一个显赫且有实权的位置上去的,可谁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满朝大臣都在看着,太宗皇帝不可能徇私放过对他的处罚,因此他非常光棍地选择了领罪。
太宗皇帝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也知道赵昌言的才能仅是一般,但是这个罪责总是要有人来承担的,于是便决定道,“赵昌言代署枢密院事,却疏于职责,致使王师此次失利,念其颇有悔过之心,朕决定贬其为崇信军行军司马,众卿可有异议?”
“万岁——”众臣哪有反对的,纷纷附议。
“罪臣多谢陛下!”赵昌言闻言,喜极而泣,原以为事情很严重的,谁知仅仅是贬官而已,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以他和皇帝的关系,相信很快就会升起来的,眼前不过是小小的波折而已。
“众卿对这次的事情,有什么看法都可以说出来,可知无不言!”收拾了赵昌言,太宗转而问众臣。
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昉站出班来启奏道,“陛下,这一次的事情非常突然,想必是契丹人与党项人早已经暗中谋划好的,我王师仓促应对,自然失了先机!臣请陛下对北疆的防务多增加一些投入,加强细作的培养,也好做到知己知彼才好!”
“嗯——”太宗皇帝捻着胡须,眨巴了眨巴眼睛,点头回答道,“你的建议很有道理,我们这次就吃亏在预先没有党项人的情报,否则不可能丢这么大面子的,此事就交由枢密院处理好了!”
转念一想,连枢密院的代署都给罢免了,还得从里面选个主事的人出来,低头在群臣中看了看,顿时发现了同为枢密院副使的王显,眼睛顿时一亮,开口问道,“王爱卿,对党项人的西北之乱,你可有什么看法?”
与刚刚被贬谪的赵昌言不同,王显是颇有才华的,也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升起来的,听到太宗皇帝发问后,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踌躇了一下后回到道,“陛下,微臣以为,党项人之乱,虽然声势很大,不过却是疥癣之患,派一上将,领数万jīng骑,定然可以清剿,唯所顾忌者,仍是北面的契丹人!”
“继续说下去!”太宗颔首道。
王显接着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故党项人与契丹人沆瀣一气,图谋我中原的大好河山,此两族互为奥援,彼此呼应,致使我王师东西不能两顾,此乃最大的祸患!而这一次的事情,更可见其中一斑,契丹人与我朝有约,三年之内互不征伐,于是便故意摆出大军压境的姿态,将我王师吸引到北疆,却迅速撤去,不留下率先攻击我朝的口实,而借此西北军力薄弱之机,撺掇党项人犯边,这不仅是调虎离山,还是借刀杀人之计啊!”
众人点了点头,纷纷赞同,通过这一次的事情来看,契丹人里面一定有高人在筹划整个过程,否则不会做得如此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那依爱卿之意,朕当如何应对?”太宗皇帝虚心问道。
王显启奏道,“臣副署枢密院事,对于各地情势比较了解,如今北疆的契丹人仍是我朝大敌,故而此处的兵力只能增加,不能减弱,为了迷惑契丹人,不如将各地驻军略加调整,使其暗生疑心,不敢轻举妄动,以维持相持之现状,令其不能分心援助党项人。”
“有道理!”太宗皇帝点头赞同道,“那么,党项人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理?疥癣之疾如果不妥善处理,也会成为心腹大患的啊!西北军力物资匮乏已是不争的事实,朝廷要增加军费支出,也不是一句空话!如今北疆开支,多靠璐盐收入,要想再拿出来一些,恐怕是有困难的。”
户部侍郎、参加政事辛仲甫站出来说道,“今年因为刀兵方止,所费颇多,户部里面怕是拿不出多少银子了,等到岁末或有好转。”
太宗皇帝皱着眉头问道,“那么,仲甫,户部现在还能挤出多少银子来?”
辛仲甫地头默算了一番后,回答道,“如果不影响正常的开支,户部每个月也就是能拿出十万两银子左右,再多怕就有困难了。”
“这么少啊!”太宗很是吃了一惊,“西北军费所耗岂是小数?每个月十万两银子,也就能养个两万人马,唉——”言罢很是有些发愁。
“臣等无能,让陛下忧心了。”辛仲甫顿时有些羞愧地告罪道。
“唉,卿等也无需太过自责,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将醋茶,一样也少不得!为国理财,确实不易!是朕治国无方了!”太宗皇帝倒是很能体谅,不愿自己的财臣如此尴尬。
参知政事吕蒙正建议道,“西北之事,也不是一朝一夕间可以解决的,倒是北疆的人事需要尽快调整,臣建议以右骁卫上将军刘廷让为雄州都部署,以彰国军节度使、驸马都尉王承衍为贝、冀都部署,郭守文及郢州团练使田钦祚并为北面排阵使,定国军节度使崔翰复为高阳关兵马都部署,令他们大规模佯动,以达到牵制契丹人的目的。”
自赵普罢相以后,吕蒙正就成了事实上的首相,因此他的意见还是举足轻重的。
“就依吕卿的意思去办!枢密院副使王显才堪大用,就着他代署枢密院事罢!接下来,我们还是要讨论西北的具体应对策略,众卿还有什么良策?”太宗皇帝首肯了吕蒙正的意见,提升了王显,然后对群臣提出了要求。
大臣们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都沉默了下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什么都是空口白话,养jūn_duì 是要花钱的呀!
“启奏陛下,司天监有急奏!”殿外武士启奏道。
众臣与太宗皇帝都是一愣,司天监平时就是看看天气,算一算日食月食的时间,划定一下新年的节气,如果有急奏的话,只能是两件事情,要么天灾,要么人祸,当然也有另外一种事情,就是祥瑞,不过那种情况实在是太少了。
“宣他上殿!”太宗皇帝说道。
司天监上殿之后,仆倒在地上,“陛下,今日有白虹贯日,其势大张,京师民众多有所见,乡里谣言四起,请陛下圣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