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雷会意地点了点头,“朝廷这个禁止边贸的决策,并不高明。党项人对我朝的依赖并不是非常严重,反之我西北民众却一日也离不开青盐,这条策略可以说是不但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还使西北民情受到影响,不得人心哪!”
“诚如你所言!朝廷上的大臣们远在千里之外,便想要决策西北边事,一举解决党项人的问题,何其荒谬?我打算给皇帝上一本奏章,重开边贸。”我对王石雷说道。
“大人此举,似有不妥之处!”王石雷连连摇头道。
我一愣道,“何以见得?”
王石雷分析道,“在朝廷大员眼中,西北的民生问题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即便是党项人作乱,也只是疥癣之疾,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北面的辽国,即便大人你上书陈述利害关系,皇帝能够听取,也不过是多从别处调拨一些食盐过来,解一解燃眉之急,根本无济于事!况且大人你这么做,还会引起朝中一些人的反感,对你的仕途极为不利。因此石雷以为,这个书还是不上为好!”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想来想去,若是要解决青盐的问题,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我长叹一声道。
“莫非大人是计划用抢的?”王石雷一语道破了我心中所想。
我点了点头道,“既然形势比人强,我也只好顺应时势了。现把眼前的为难应付过去,等到了明年,一切自会有解决之道!”
王石雷笑道,“看来大人你早就xiōng有成竹了!”
我嘿然应了一声,心中暗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大家都是被bī的。
榆林河北岸,有一座不大的镇子,叫作双峰集,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一个商贾云集贸易繁盛的地方,镇子上满是客栈,都是为过往客商准备的,每逢初一十五,更是有许多庙会活动,附近百十里外的人们都会前来交易,真是热闹非常。
双峰集是党项人的天地,每年都有很多的党项族商人聚集在这里,将产自本地的青盐马匹兵刃等物组织起来,与关内的中原商人交换,以换回党项人喜欢的棉布丝绸各种日常用品等物。
只是最近党项人与大宋交恶,战事不断,双方通商的道路也被封锁了,很多的党项商人将货物堆积在双峰集上,苦于无法出手,不由得非常着急上火,却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唉,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兵荒马乱的,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一个客商对同是住店的客人们说道。
“我的货物已经在这里压了半个月了,真是急死人,在这么下去,我一家上下都要喝西北风了。”另一个客商有些郁闷地搔着头发回答道。
又有人说道,“大伙儿也不用愁,所谓富贵险中求,咱们瞅个机会冲过封锁线,只要道理那边,银子大把的有!要知道,现在整个关内都缺盐啊!”
“老哥儿你可有什么门路?”众人见那客商似乎颇有见解,便都凑了过去,想要讨一些经验回来。
“有钱能叫鬼推磨!”那人也不吝啬,一语道出其中的玄机来,“守关的官爷们,有哪个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呵呵——”众人会意,纷纷笑了起来。
的确,财能通神,白花花的银子就是最好的敲门砖了。
“最近好像又要打仗了!”一个客商忽然chā嘴道。
“你听谁说的?”众人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那客商说道,“近来听说宋军向夏州与银州两处增兵,气氛非常紧张,怕是要打大仗了,李节度使手下,也在两州部署了大量的人马,附近几个州县的兵员基本上都抽调回去了。”
“这么说我们的机会到了!李节度使统宋军胶结在一处,哪里有时间来管制我等,我们便可以轻易突破封锁,将货物运入宋境了。”立刻有人兴奋起来。
众人纷纷点头,都是激动不已。
正在谈笑之间,忽然客房的门被人重重地撞开了,一个住店的客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扶着墙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马——贼——来了——”
“不要慌——”一个年长些的客商站了起来,安抚众人道,“咱们把各自的刀客集中起来,怕还没有几百号人,怕什么马贼?”然后又追问道,“知道是谁的队伍吗?是张老三还是王大虎的人马,来了有多少人?”
先前那人总算缓过一口气来,有气无力地指着外面说道,“也说不清是谁的队伍了,反正镇子外面,漫山遍野都是马贼,就咱们那点家底,怕是招架不下来了!”
“什么?!”有几个胆子大一些的客商立刻打开房门,跑了出去,结果没有片刻就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怎么样?”屋内众人紧张地问道。
“这回算是彻底完了——”一个人面色惨白地回答道,“街道上都是身着黑衣的马贼,现在只有希望他们是图财不图命了!”
“唉——”终于有人不堪刺激地昏倒在地,其他众人也是面无人色。
五千jīng骑在七郎的率领下将一个小小的双峰镇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个路口被把守得死死的,许进不许出,执行这次特殊任务的士兵们全身都是黑色的服饰,就连战马都是选取了黑色的马匹,可以说是一支完全卫突袭和夜战组建的骑兵队伍。
“七爷——这次算是逮到肥羊了——属下刚刚看过,那里面住的都是商人啊——”一个貌似是从土匪队伍里面招安过来的小校有些献媚般地在七郎面前表现道。
七郎在马上意气风发地指挥道,“告诉里面的人,我们是求财!叫他们不要作无畏的抵抗,配合一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若是敢于顽抗么,哼哼——”
“属下明白!”旁边的军官们立刻高声应道。
五千jīng骑分成了几个队伍,从镇子的南北两侧一路扫荡过来,将镇子里面的货物清扫一空,尤其是那些装满青盐的大车,更是一辆也没有放过,连拉车的骡子马都牵了去,至于那些吃吃喝喝的东西,倒是纹丝没动,好让有些客商送了口气。
镇子里面的人看到“马贼”们的强大实力以后,聪明地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姿态,偶尔有两个闯出来哭闹的不要命家伙,也被同伴因为怕招致“马贼”们的不快而打晕在地,因此这一路上,七郎的生意倒是做的顺风顺水,赚了个盆满钵满。
其间还是有一些大胆的“马贼”们不顾上面的吩咐,悄悄地从战利品中楷了些油水,看在一车车青盐的面子上,七郎很宽容地放过了他们。
临走的时候,七郎不忘将这个恶贯满盈的名声留给李继迁,大肆宣扬自己是定难军节度使李继迁大人的部属,今次是来“借”东西的,并且给每个被劫去青盐的客商留下了盖有定难军节度使的火漆大印的文书,声言日后必定加倍归还云云。
由于我的大军将银州与夏州两处的党项人牢牢地牵制起来,因此七郎这支偏师得以在党项人jūn_duì 的缝隙间穿chā作案,三天下来累计宰获肥羊十几只,将上万担的青盐顺利地运回了绥德城,当满城的百姓见到庞大的运盐队伍时,无不瞠目结舌,继而欢天喜地。
这么多的青盐,怕是够西北的丁口吃上两年了。
当李继迁发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是在那些党项商人们上门哭诉的时刻,面对上百名被“马贼”劫走财物的同胞拿着盖有自己大印的借条上前讨债,李继迁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真正让李继迁一下子背过气去的消息,却是从银州外围传来的。
“节度使大人——”一名家丁哭丧着脸闯进了李继迁的大帐,大声哭诉道,“大事不好!太夫人和夫人被人给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