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城内城外和城头上面的喊杀声,裴济的心中百味杂陈。
因为是收获粮食的紧要关头,和党项人无暇南下的错误判断,灵州守军有一大半儿都派到周围的村镇去维持治安去了,导致了城中兵力不足的现状,眼下李继迁亲临灵州,带来的人马起码在三万以上,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看来取义成仁,就在今夜了!
想到这里,裴济也豁出去了,将被大雨淋得湿透的长袍卷起,一剑斩断,提着三尺青锋就往城头上冲了上去,跟随在身旁的卫士们见状也紧紧地跟了上来。
“加把劲儿,把这帮龟孙子都给我赶下去——”裴济一声怒吼,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儒雅风度,一柄长剑连敲带砍地将攀爬城墙的党项士兵给敲下去两个。
向城外一看,李继迁的黑色大旗就矗立在不到百步之外,城墙下面的运粮车堆积在一起,再加上那些装满了粮食的口袋,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一般,党项人根本就不用搭云梯,直接沿着这个小斜坡就可以爬上城墙来,裴济注意到,敌人并没有携带什么其他的攻城利器,这一次偷袭能够得手,完全是运气使然,那些运粮车和口袋,就是他们制胜的关键。
想到这里,裴济一挥手中的宝剑,大声吩咐到,“找些热油浇下去,把他们的运粮车给我烧了!”
城墙上面倒是有平时预备好的菜油,可是大雨滂沱,一时之间哪能找到火源,好不容易有人找来一支火把,把铁锅里面的菜油点着了,正要往下倾倒的时候,却见一支羽箭悄无声息地射了过来,将那铁锅射的裂成了十几瓣儿,才引燃的菜油顺着城墙流了下来,把一些粮食袋子给点着了,很快,粮食被烤焦的香味儿就飘了上来。
“继续放火——一定不能让他们攻上城头!”裴济在城墙上面大喝道。
众将纷纷寻找可以引火的东西,点着了只管往下扔。
“妈的——”李继迁在城下看的真切,原本唾手可得的城门居然被宋军给夺回去了,现在攻上城头的士兵也被刚刚赶到的宋军将领给撵了下来,而且他们似乎正准备把自己搭起来的粮食山给烧掉,于是将手一摆道,“弓箭手准备,全给我把箭往城墙上面射过去!”
围在李继迁身边的几百名弓箭手闻言,立刻引弓搭箭,箭雨纷纷在城头上落下,伤了不少的宋军将士,裴济只觉得肩膀一震,扭头一看,一支狼牙箭正chā在左臂上面,直至没羽,明晃晃的箭簇已经穿透了手臂上面的肌肉,箭头从手臂的另一侧露了出来,顿时血花飞溅。
“大帅——”附近几个随从看到之后大惊,过来冲过来要替裴济包扎。
几个党项人披着麻袋冲了上来,弯刀一挥,将两个随从砍翻在地,嚎叫着向裴济冲了过来,他们看得很清楚,这个人是宋军的大将,捉住可是大功一件。
就在危急之时,一把长枪掷了过来,将两个党项人钉在了一起,旋转着从城头摔了下去。
裴济回头一看,却是自己在城中的兵马赶来支援了,此时大门处的形势已经逆转,宋军的士气高昂,将党项人撵了出去不说,将大门也放了下来,并且用那些废弃的运粮车将门洞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分了一些兵马冲上了城头来援助裴济等人。
“大王——攻势太温和了,这样会陷入僵持状态的——”李继迁的身旁,张浦皱着眉头说道。
李继迁自己清楚,自己占了个偷袭的光,否则不可能这么轻松就来到灵州城下,如果不能一鼓作气将灵州城在今夜拿下的话,不但城中的守军会逐渐恢复过来,坚守住城池,周围各地的宋军也会闻讯赶来,对自己造成合围之势,那可就对自己的计划大大地不利了。
“黑甲军,随我上城墙!”李继迁将围在身上的斗篷一下子给掀掉,手持宝剑,身先士卒地冲上了城墙。
见主公亲自攻城陷阵,党项人的将士们也是大受鼓舞,不断嘶喊着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灵州城的城墙,此时大雨终于歇了下来,城中四处的火头冒得很高,内外景象一目了然,党项骑兵在城中横冲直撞,步兵正在与宋军争夺城墙的控制权,李继迁的大旗已经chā上了城头。
虽然宋军在裴济的带领下,不计伤亡地要将党项人马赶回去,可是终究架不住他们人多,每一个宋军的周围都有两三个党项人要冲上来,双方的白刃战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明晃晃的长刀一次又一次地砍向敌人,jīng钢打造的刃口也开始出现了豁口,甚至有些已经卷了刃儿。
大堆的粮食被点燃,熊熊的火焰升腾起来,将城墙烧得炽热无比,终于有一段城墙在烈火的灼烧下崩塌了,后面的党项士兵们见状几乎陷入了疯狂,如同cháo水一般地从散发着白色的蒸汽中的缺口踏入灵州城内。
“裴将军,你投降吧!本王不会杀你——还要重用你——”李继迁见大势已定,便对围在当中的裴济劝说道。
裴济在血战之中,浑身上下受了不少的伤,鲜血令身体同衣服沾到了一起,发髻也散乱下来,握着宝剑的右手由于长时间地舞动而有些脱力,肉眼可见地颤抖着,听到了李继迁的劝说后,裴济将头往后仰了一下,露出了沾满血迹的面孔,两只眼睛尽现血丝,接着将宝剑一挥,呸地一声道,“尔等鼠窃狗偷之辈,身受皇恩,却心怀异志,竟然冲击朝廷关塞,意图不轨,罪莫大焉!本官身为大宋枢密院副使,受皇命镇抚灵州,岂能向尔等低头?!今日必然以死力报效国家!”
“不识抬举!”李继迁见裴济身陷重围居然还敢当面痛斥自己,不觉勃然大怒,将手向后一伸道,“取弓箭来,待我射杀此老贼——”
身后的随从立刻将他的弯弓递过,李继迁张弓搭箭,一只羽箭直奔裴济前xiōng而去。
裴济毕竟不是武奖出身,年纪又大了,怎么可能避得过年轻力壮颇有武勇的李继迁,眼睁睁地看着羽箭朝自己射了过来,就在羽箭及体之时,一柄长刀挡了过来,叮地一声将那只羽箭拦了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为何不听我的军令——”裴济定睛一看,救下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打发走的部将元之,不由得有些气急。
一方面,他是为女儿担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怕灵州即将失陷的消息不能够及时地传送出去,报到朝廷那里去,因此心头一阵激动,险些背过气去。
“大帅勿惊——”元之挥动手中长刀,将bī近的一名党项人砍翻,大声对裴济说道,“大帅请放心,西北防御使杨大人的属下,风闻李贼南下入寇灵州,轻骑已经越过翰海,就在十里之外了——”
裴济闻言大惊,又是一喜,又是不太相信地问道,“杨大人如何知道李贼会南下?你又为何知道大军就在十里之外?”
“属下出城的时候,碰到了他们的斥候,援军立刻便到了!”元之回答道。
话音尚未落下,就见东门那里喊杀声震天而起,一支打着大宋旗号的人马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为首的一名将军,身着白袍,一只长枪如青龙入海一般上下翻飞,所过之处,竟然没有一合之将。
方才还稳若泰山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李继迁见状,面色大变,对面冲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领教过的杨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