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人,你的官声相当不错,为人正值壮年,身体看上去也很好,怎么会生出退隐之心呢?”郑途对这个自己的前任充满了好奇。
“唉——”石破虏看了看郑途,摇头叹道,“一言难尽。”
这下子我们三个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便极力要求石破虏将其中的隐情速速道来。
“既然王爷也有兴趣,那下官就索性说开了,这事情自打我来了晋州就一直缠着我,施展不开手脚,今日即将离任,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石破虏最后一片释然的样子。
我越听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便说道,“快说快说。”
石破虏低着头,整理了一下思路,将其中的缘由娓娓道来。
三年前,石破虏接到吏部文书,来到晋州任上。对于晋州这个地方,石破虏早就有所了解,这里地处三晋南部,沃野千里,又没有什么洪灾之类的天然灾害,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产粮区,人民富足,生活安乐,相对于经常有战乱的关中与河洛等地,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石破虏来到此地之后,首先游览了四周的各县,拜谒了昔日尧舜禹三代圣人所留下的遗迹,然后才来到了晋州府衙办理交接手续。
自打他接任以后一连半个月,府衙居然没有一个来递状子的,这不由得令他感到有些奇怪,事有异常必为妖!就算晋州的治安再好,也难免会有些小偷小摸吧?怎么可能连个告状子的都没有?
于是石破虏就将府衙之中最年长的陈衙役暗中叫了去,摆了些酒菜,一边吃着一边闲谈。
“老陈,为何本官到晋州已经半月有余,却从来都没有看到一个告状子的人?”酒过半酣之后,石破虏冲陈衙役问道。
“老爷,你等上一个月,也未必有来递状子的人。”陈衙役也是喝多了,便对石破虏说道。
石破虏有些奇怪地问道,“这老爷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会没有人来告状?难道晋州的治安竟然如此良好?若是没有人递状子,那老爷我整天傻坐着干什么呢?”
“呵呵——”陈衙役喝了口酒,笑着说道,“没有事做还不好吗?老爷大可以放开心情四处走走,拜访一下各处乡绅,吃吃流水席,再同地方上的文人雅士吟吟诗作作对,这个把月也就过去了,等到饷银发下来,继续出去花差就可以了。至于什么递状子的,估计是看不到了!”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不成?”石破虏听到陈衙役如此说话,立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便又劝了他几杯酒,然后追问道。
“常言说的好,晋州无大事,大事都在青龙寺,这些个闲事,老爷何必去理会他,既然民不举,咱们官也就不究了!”陈衙役满脸醉意地说道。
“青龙寺?”石破虏第一次知道了在晋州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经过半个下午的私下打听,石破虏终于从陈衙役的口中勉强搞清楚了状况。
在晋州,府衙的势力并不是最大的,势力最大的却是被成为晋州第一家的蒋家,由于蒋家的老宅府第在晋州城中的青龙寺一带,因此晋州人总以青龙寺来指代蒋家。
“说起这蒋家来可是不得了啊!”陈衙役醉醺醺地摇着头说道,“当初太祖皇帝下河东的时候,蒋家就护过驾,后来太宗皇帝征北汉,蒋家又出过大力,因此上,朝廷为了表彰蒋家祖上的功绩,特旨封蒋家主人为秉义侯,食邑就在晋州以南一带,田地万顷,奴仆无数,在河东路上,可以说是声名显赫了!”
“蒋家不仅有秉义侯的封号,还有太祖亲自赐下的丹书铁券,可以免死的,若无叛国之罪,何事不可赦?就是说只要蒋家没有公然叛国,就没有人可以动他。”
“竟有此事?恐怕很多国公家也没有这丹书铁券,蒋家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获此殊荣?”石破虏有些惊异地问道。
“具体事情,属下也不知道,应该是在太祖皇帝那时候的事情了。”陈衙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过又说道,“上几代的蒋家家主为人都不错,因此地方上有什么事情,都要来征求一下意见,以示尊重,可是到了几年前,现任的蒋家家主接掌秉义侯之位后,情况就变了。”
“如何?”石破虏问道。
陈衙役苦笑着说道,“上一任的知州就是被他给撵跑的。”
石破虏顿时哑然,能把知州给撵跑了,在晋州的地面上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听了石破虏的叙述,我们三个人顿时感到非常惊讶,虽说京师里面的纨绔子弟也不少,可是跟这位秉义侯比起来,似乎就有点儿小巫见大巫了。
“这还不算!”石破虏苦笑道,“当地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人去州府里面诉说,蒋家就是晋州府的公堂!这位蒋小侯爷更是飞扬跋扈欺男霸女,我才去了没有几天,就听说这人又做下许多不法的勾当,民怨沸腾却没有人敢告状!我一时激于义愤,便直接给先皇上书,告了他一状,可是皇帝却迟迟没有回复,只是下了道圣旨给蒋家,命这位蒋小侯爷在家禁足三年,如有违抗,立刻剥夺爵位,交给有司处罚!就这样,圣旨下日,晋州城里面跟过年似的,也正因为做了这件事情,我这个知州才在晋州城里面站住了脚,老百姓愿意给我办事,三年来晋州城才有了如此繁盛的景象啊!算算时间,蒋小侯爷的禁足时间也该到期了,到时候他一出来肯定就要来找我算账,我自然是惹他不起的,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如此嚣张的家伙,还反了天了!”石胖子听了,便对这个姓蒋的生出了怒气,对自己这个本家无比同情。
“呵呵,晋州的老百姓说的好啊,在晋州,蒋家就是王法,蒋家就是天!”石破虏苦笑着说道。
我们四个人正在说话之间,就听得外面的仆人跑了进来,哭丧着脸禀报道,“老爷,不好了,那蒋小侯爷带人把大门给围住了!”
“好嚣张的东西,胆敢围攻府衙,还想不想活了?”郑途虽然也是嚣张过的人,可是眼见这小侯爷如此作风,也感到怒不可遏。
我的心里面却有些嘀咕,我们来的就这么巧?前脚刚来到即将离任的知州家里,后脚就有人带着家丁围攻府衙喊打喊杀,这也太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正在思忖之间,外面的人却已经大声喧哗起来,闹哄哄的一片,还有人砸门的声音。
“本王依稀记得,围攻官府,似乎就等同于造反吧?”我搔了搔头问道。
郑途与石胖子一齐尴尬地摇了摇头,说自己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
石破虏在旁接口道,“律法上倒是有这个说法,不过蒋小侯爷家人多势众,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只要不是手持兵刃冲进府衙来,就算不得造反,我猜他们一定是准备空手闯进来的!蒋小侯爷虽然跋扈,却也聪明,不会留下把柄!顶多是砸坏府衙的大门,治他一个损坏公物的罪名!”
“呵呵——”我笑着站了起来,对众人说道,“既然人家都打上门儿来了,那我们做主人的,岂有不加理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