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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wxc`p``p`*wxc`p` 我以为又回到病床上,所有的记忆都模糊不清起来,我忘记查理是谁,也想不明白卡伦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我妈妈的墓前,墓碑上是她的照片,我伸出手渴望触碰她。下一刻却回到医院的长廊上,所有人都匆忙地在我身边走过。我恍惚而不解地跟着他们走到病房里,我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有些陌生,可是我还认得出那是自己。
头发枯黄,脸色白到发青,疾病已经夺走我生命中所有甜美的鲜活。
我死了。
我看着护士将白色的床单缓缓拉上,盖住我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面。最后我还是孤独地离开,我琐碎而平庸的一生,短暂而没有留存下任何有意义的东西。我穿过他们,穿过我的尸体,来到窗边,伸出双手朝最光亮的地方走去。
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黑暗退散开,我听到孩子的哭声,他脆弱而濒临死亡。我想告诉他不要哭,我在这里。
阳光灼烧着我的手指,我感觉自己在融化,却如此渴望着往前走。灼烫从我的手臂开始,不断蔓延,以一种撕裂开*的力量在撕扯着我。我忘记怎么去呼吸,喉咙与心脏同时沸腾起来。我发现这种剧痛是那么难以忍受,就像是有人正在割开我的皮肉,扯出我的骨头,一点一点地碾碎。
我的心跳正在加速,不断地向前奔跑,要蹦出我的胸膛。
我希望自己能呼吸,但这只是一种奢望,我连肺部都在燃烧,这种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它们让人畏惧无助。我低喘着地呼唤谁的名字,又突然想起我怀孕了,我有一个孩子,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我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与我血肉相连的亲人了。他是我用生命创造的,他还活在我的身体里。
我不再孤独,也不再是一个人,就是死了也会有人记得我。
可是很快我就不再庆幸,我蜷缩成一团,有谁抱着我,他在我耳边安慰,“不要害怕,克莱尔,很快就会过去。”
这种安慰是那么苍白乏力,我伸出手,死死地抱住离我最近的东西,空洞的一块石头。石头在呼吸,在安慰我,我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可惜我已经没有力气,这是最后一声,我的身体变成单薄的空气,我无法控制哪怕是一根手指头的移动。
灼烧的高温是那么激烈地在我的每一根血管里蔓延,这种疯狂的折磨让我相信,就算是我现在投身火炉也是一种解脱。我艰难地去搜寻不放弃的理由,我必须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我该为什么活下去?
我停留在火堆里饱受折磨,我活在真空里失去呼吸的本能,我的一切都在粉碎,活生生地被撕开。
甚至,我不再期待自己是活着的,如果我是一具尸体,那么我的大脑就不会这么忠实地传达着我被烈火凌迟的事实。
我无法哭泣,无法流泪,也没有力量大喊大叫。我唯一的依偎是这个坚硬的怀抱,我的大脑渐渐清晰,我清楚地意识到灼烧无处不在,无论我怎么躲避都没有用处。而在高温外,是另外一种无法拯救我的冰冷,我花费所有的力气去抓住它,无济于事的一种安慰剂。
我还在拼命思考为什么要去对抗这种连绵不断的剧痛,这是一场即将失败的战争。毫无疑问我一定是失败的人,我无法对抗它,死亡的黑暗节节逼近。我渴望此时此刻死去,这是个有毒瘾的念头,死亡的气息是如此安宁而甜美。我看到自己白到发青的脸孔,他们会将我推进太平间,将冰冻起来,我急需那种冷却的温度,哪怕是在满是尸体的房间里。
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我去那么伟大地继续承受这种折磨。
无止尽的冰冷与安眠才是我最终的归途。
黑暗将我往下拉,我在下坠,我的每块肌肉都在无法控制地发抖。有人在吻我,我惊讶自己竟然还分辨得出这是一个吻。
很快就会过去,有人这样说。
他的声音扭曲成一种含糊不清的波动,吃力而断续地进入到我的脑海里,我依旧疼痛,这迫使我的更加依恋这种温柔的慰藉。
你将得到永生,他说。
可惜这种理由没有成为我必须坚持下去的理由,这似乎不是我的理想。
我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成为我分散注意力的唯一武器。
克莱尔,他叫我。
他应该期待我能回复他,可惜我紧紧闭着眼,我连眼睛都在灼烫。黑色的岩浆潮涌过来,我的血液在凝固,在高温中粘稠翻滚着。
突然另一种外来的力量侵入,我不清楚这是什么,本能地要去驱赶它,双重煎熬让我更加痛苦。
“别抵抗它,克莱尔。”
这个声音又回归了,这让我得到另一种安慰,我愿意去相信他的任何话语。
因为我已经支撑不下去,我连活下去的信念都被剥夺了,我茫然而失去目标。疼痛开始在减缓,更深层的黑夜来到我面前,那种力量神奇地变成一个隔离伤害的堡垒,将那些岩浆给隔离开。我松了一口气,在被这种力量包裹进去前的最后一刻,我终于困难地睁开眼。我看到他的脸,像是天使一样,金色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眼睛鲜红。
凯厄斯,我叫他。可是我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出声,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光明,失去知觉,失去所属于人类的一切感触。
我像个婴儿一样抱着自己躺在最深浓的黑暗中,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唯一陪伴着我的东西。我的大脑变成空洞的壳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什么开始,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张脸孔越来越清晰。
金色的头发,鲜红的眼睛,我牢牢地记住他脸上的每个细节,完美无缺,没有一丝瑕疵。
我想不起来任何人,我就记得他而已,可能是因为他是我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这种感情是那么饱满而奇异,它无比炫目,变成我漫长的黑夜里唯一的光芒。我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更有意义的事情,因为我的大脑里什么都没有。
也许我的身体已经破碎了,我手脚已经残废,我其实已经死去很久,所以我才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是个寂静无比的地狱,唯一陪伴我的只有最后一眼的记忆。
所以这半秒的记忆变成现在最重要的宝物,伴随着我逐渐加快的心跳,如同一次盛大的初恋在盛开。
心跳声越来越快,浓烈的热情也不断地往上叠加。我的心脏无法负荷,它在发痛,因为这种飞快的速度,在代替我飞往死亡。黑暗离开我,我终于越过凝滞的泥沼而回到尘世,火焰的灼烧混着那种激烈的感情冲涌上来。
我听到声音,很清楚,是呼吸声。那些细微的气体在空气中不自然地流动,衣物摩擦的响声,我的感觉重新回到身体里。我敏感地发现自己的手指被人紧紧地握在手里,是一种奇特的感觉,不是冰冷,也不是温暖。
我听到有人说话,似乎比较远的地方,可是我听到很清楚。是卡莱尔,他在跟爱德华聊天,然后是几个人的脚步声,耳机里的爵士乐。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哪怕他们的声音离我那么近,可是我也不该听得那么清晰。
我的心跳还在冲刺,我都想尖叫,不要再加快下去了,会爆炸的。我手指用力地弯曲起来,难受地更接近那个怀抱。
“快要结束了。”他如释重负地说。
结束什么?我想不明白。
他接着叫道:“亚历克。”
他说完就有人走出去,我听到那个人关上门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轻盈,可是我听得到他往楼下走去。
我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探知自己的听力极限,我的心脏疯了,所有的痛苦都聚集在这个代表生命的器官上。我所能感受的是他紧紧抱着我,我知道他是谁,可是却失去那份熟悉的冰冷。
我似乎想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是我失败。突然之间,这个世界安静下来,我的心跳戛然而止。
就好像我终于失去生命。
然后我听到他赞叹地说:“你终于回来我身边。”
我沉默了几秒,慢慢睁开眼睛。
有一瞬间我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一片白光进入到我的眼眸里,将所有的色彩都淹没抹杀掉。我沉默而安静地睁着眼睛,那些光线是如此精细,它们变成丝绸上的蚕丝,每一根都巧夺天工。我不敢眨眼,怕惊醒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那些光线慢慢聚拢起来,它们在移动,是属于这个房间里的灯光,我的视线开始真正清晰起来。我看到了灯光上的天花板,上面的色彩似乎变成一颗颗小粒子,掺杂着无数的色彩在我眼里旋转。我的大脑还有那种空荡荡的虚无感,仿佛里面少了很多东西,所以它空阔无比。
我的嗅觉空前地强大起来,空气里的气息繁杂无比,我说不明白是种什么味道,它们并不是我平常闻到的任何东西。我傻愣愣地盯着那些乱飞的尘埃,还有通过尘埃缝隙的各种色彩,然后我终于开始有感觉,我是躺着的,一只手臂环抱着我。我微微改变自己奇异的视线,看到凯厄斯正在注视我,他眼瞳里的红色中间是深重的黑色,我几乎能看到他眼瞳里那些红色在流动。
某种比伤痛更加让我震惊的情绪刹那掐住我的感知,关于爱情我总是处于一种无知模糊的状态里,可是我不知道这种感情会来得那么迅猛可怕。它被点燃了,我有些无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如初夏的玫瑰花被冬季的温度快速冰冻住,然后在我苏醒的那一刻,花朵盛开了,热情得可以代替我的心跳。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谁的话,一旦爱上就是永恒,永不改变。
我觉得自己该站起来,总觉得除此之外我还必须去做什么,而下一秒我就推开凯厄斯的怀抱。我并没有觉得自己会付出行动,因为我只是想一想而已。可是当我看清楚自己在哪里时,我已经躲在书架旁边,紧紧地靠着墙体,我甚至觉得我身后的墙很脆弱,会随时被我压垮掉。
这种速度,太奇怪了。
我的大脑很难集中注意力,最清晰的是对凯厄斯的感情,几乎压抑不下去的疯狂。而同时我又听到所有人的脚步声,我听到窗外树叶与风摩擦声,我听到他们聊天的话语。他们或者有一刻的静止,然后是不约而同的欣喜,全部人喉咙间的颤抖是种欢欣鼓舞的情绪所发出的。
紧随而来的是味道,每个人身上的味道,芬芳而与众不同。木材的味道,家具的味道,鲜花的味道,各种气息都混合在空气里与那些细小的粒子互相融合。
一个怪诞而华丽的世界出现在我眼前,而我几乎无法立刻适应它。
这一切都是如此混乱,反复,华丽,而让人难以理解。我的大脑那么轻易地将所有都容纳进去,这让我想不明白主次,我该拿它们怎么办?
可是我没有想明白前,凯厄斯已经来到我面前,他伸出手抚摸我脸孔,我有些害怕他的接近,他激起我体内那种感情,他让我开始发抖。
“你会适应这些的,克莱尔,这种力量。”他的手掌的触感不像是先前那么坚硬,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我们有相同的体温与柔软。
我贪恋起他的碰触,可是我又觉得很不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唐感纠缠着我,我努力地地去回想,我是不是忘记什么。
而且我很紧张,总之就是不舒服。仿佛我是第一次出生,对这个世界是如此陌生而没有安全感。
凯厄斯很容易看出我的异样,他并不觉得我看起来很怪异,“这是正常的,没有人能比你更完美。”
这根本不是安慰,他看起来真那么觉得。
我立刻摇头,又想躲开他,因为他的接近让我更加无法思考,会让我整个脑子都塞满这个家伙的脸孔。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想起来,我还在卡伦家,我可以听到爱德华他们每个人在哪里。可是我觉得不对劲,我在这里是正确的,我需要医生……因为我怀孕了。
我终于想起这件事情,我的健康很糟糕,糟糕到濒临死亡。而现在,我觉得自己太健康了,该死的健康!
手快速地抚摸着腹部,这里什么都没有,凯厄斯的称赞是对的,完美的身体,一个人女人所能得到的最完美体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想拼命回想先前的事情,却开始模糊黑暗起来,只有那种疼痛还留有记忆,那种痛苦更加阻挡住之前的所有东西。
“孩子?”我终于开口,觉得空气进入口腔的感觉是种新奇的体验,我轻易地捕捉到它是怎么进入我的身体的,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与空气所引起的那种和谐的共鸣。很好听,很清晰。可是我却用这种声音接近惊恐地质问:“我的孩子呢?”
我根本想不起是怎么将他生下来的,别告诉我那只是一场梦,而我已经梦醒过来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