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还没什么,这边的富察氏就拘谨上了,跟林雨桐低声道:“过了正月十五,乌拉那拉家的妹妹就要接进宫了,许是她的肚子争气,能给我们家爷添个一男半女的。”
董鄂氏朝富察氏看了好几眼,你这是不是傻?
四爷是真不想管弘历,不过太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弘历不笨,只是……他现在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沉默了良久,四爷才道:“银子的事你别折腾了。朕替你将银子还了,但是有一点,这银子不是白还的。往后你该得的俸禄和赏赐都有你的份,但同时会收回抵债,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能领俸禄和赏赐,这个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
弘历一喜,皇阿玛到底是不忍心了,“谢皇阿玛恩典。”
“别急着谢恩。”四爷看着弘历的眼神颇有深意,“你是知道朕的脾气的,以后该收的银子收,不该收的银子坚决不能收,如果叫朕知道……”
“不敢。”弘历觉得自己没那么蠢,为了银子毁了前程的事,打死他他也干不出来,“儿子绝对不敢。”
不敢就好。
“记住今儿说的话。”四爷嘴角轻轻的翘起,“以后没有俸禄,但该干的差事一点也不能少。以后你那一府的开支,你看着办。你是个成了家的男人了,养活妻儿家小孝顺父母,支应门户,这都是你分内的事。可做的到?”
庄稼汉都做到的事,自己怎么做不到了?
弘历脸憋的通红,觉得被小看了,胸脯有几分气鼓鼓的,“是!儿子做的到。”
弘昼一边拿着纱布给弘晶擦嘴角的口水一边腹诽,你就吹吧。你真当外面的钱是那么好赚的?
本来这事都完了,谁知道弘时神来了一笔,问弘昼说,“我听你嫂子说你如今已经按月给皇阿玛和皇额娘孝敬钱了,一月给多少,一样的儿子没有你给我这当哥哥的不给的道理。”
四爷没说话,就算是福有四海,手里的零花钱也不多。有儿子孝敬几个算几个,他还真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
弘昼心里都笑抽了,伸出一个手指头。
弘历一瞧,这次不落人后,嚷道:“一千两是不是太少了?”
你大爷的弘历!小爷说的是一百两。
皇阿玛皇额娘各一百两,皇太后是一百二十两,养母亲妈各自是八十两。还有上的了牌位的庶母,像是李氏、年氏、宋氏,这都是五十两。李氏和年氏那里要顾着弘时和弘晟的面子,宋氏生过俩格格,这要是没有阿玛了,这些儿子还不奉养庶母了?所以意思意思也得给五十两的。剩下的就直接忽略掉了,就这你算算一个月得多少钱。五六百俩银子呢。
这还不算碰上谁的生辰,得多送一份奉养银子之外,还得搭上点玩件或是首饰。这样一算,一年没两万两银子都刹不住。
俸禄就那么一丁点,都不够塞牙缝的。皇阿玛现在是手越来越紧了,不肯再给多少赏赐的。再加上自己连同自己以后妻儿开府门户应酬的开支,这得多大一笔钱啊。
一个月一千两?要命呢!
弘时脸都白了,这个价钱他是真出不起的。简单的算算,一年得二十万,上哪弄这么多钱去?
他跟四爷打商量,“儿子实在是不善经营,一百两一个月,少是少了点,但这事儿子的心意。”说着又看弘历,“我是当哥哥的,原该我给的多的。如今我只有这个能力。但下面的弟弟可以不用顾虑我,我也不怪被弟弟们赶在了前头……”
这话一下子就顶到弘历的腰眼上了。他用钱从来不算计的,所以也没觉得一千两有很多。结果弘时一说,他倒是有些不确定了,“那我给……”一百两实在是说不出口。在外面随便拢个茶围子都不是这个价钱,“五百两吧……”这个数目应该搁得住吧。
说着就看弘昼,弘昼装着没听到,爱给多少给多少呗,我赚的多我给多,我赚的少就给的少,不赚就不给,那玩意就是个意思,这么认真做什么?给的多了就证明有能力了?扯淡。这么想着,还隔着帘子朝林雨桐眨眼。
林雨桐都快憋笑憋尿了。弘时应了一百两,弘时家的媳妇左右掐右手都快掐出印子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如今开府另过的,一个月多出这几百两银子开销,还不定要在什么地上省呢。富察氏的脸都直接白了,人家家里好歹还有皇上给的皇庄或是别的过活,可自家爷呢。俸禄长期没有,赏赐只能听摸不着。手里的现银贵重的东西都折成现银换债了,账上拢共没两千两银子。自己那边倒是有,但不能叫自己拿钱往里面填窟窿吧。自己手里的产业再多,一个月也得不了三五千两银子的利啊。光是给孝敬钱,就得三千多两。自家府上不得开支吗?还有人情往来……上哪里弄银子去?
等把几个儿子打发了,林雨桐才过去边看孩子边笑,“你就坏吧。哪朝哪代的皇子也没这么悲催过!”
就是想叫弘历知道,钱来的不容易。谁知道他自己把自己推到坑里去了。弘时也是,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呢。
四爷一叹,“一个孩子一个脾性,不叫他们出去见见世情,就真的养傻了。男人要是不能赚钱养家糊口,那还能成什么事?”
这话一落,弘暧就哼哼起来,好似有些不认同一般。
林雨桐就笑,“这三个小的你将来也叫早早的出去赚钱去?”
那可不!
先是得能自立!
自立了的弘时腰都被董鄂氏掐肿了,“爷就知道逞能,一百两?一百两那么容易的?咱们府上的开支大,还会越来越大,你再这么着,别说没孩子,再有孩子咱们都养不起了。”
“你说你……”弘时也恼的很,“皇额娘对你多好,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了。一个月给皇额娘一百两就舍不得了?白眼狼!没良心!”
我是舍不得吗?
董鄂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委屈死人了,她伸出手叫弘时看,“你瞧瞧我这手,在娘家的时候自从学会针线,就不怎么动了。你看看现在,这都是给皇额娘给额娘给皇祖母给三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做针线做的……”
指头上有些细碎的针眼,弘时吓了一跳,“不是有针线房吗?”
这位大爷啊!
“有针线房能跟我亲手做的意义一样吗?要是有银子,我买好东西去孝敬去了,何必这么辛苦?”董鄂氏气的想锤死他,“那八万两银子我没动,留着是有用的。九婶那边好像要建厂子,找大家伙凑份子,十万一股。那八万再加上我的嫁妆银,够一股的了。有这一股月月分红,以后才能好过些。可你不声不响的把八万两银子给了四叔了……”
“呃……”我不知道你这么打算的,“那我再给你借来?”
找谁借?谁能借咱八万两去?找齐妃,亲额娘去?还是算了,本来就嫌弃自己没生孩子,这会子再借银子,她不会觉得是她儿子错了,只会怪自己这当媳妇的不会当家。
跟弘时这边愁云惨淡不一样,弘历觉得浑身都是劲。压在头上的几十万两银子债务没有了,一下子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不就是以后没俸禄吗?自己这日子什么时候是靠着俸禄银子过的。不就是以后不叫收别人的东西,叫自己赚钱养家吗?多大点事。
在回来的路上,弘历拉着富察氏的手,“这段时间叫你跟着受苦了。你放心,爷以后赚了钱都交给你,你说怎么用就怎么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首饰头面,想怎么买就怎么买?”
富察氏心情挺复杂的,要是不看结果只看心意的话,她应该感动的。男人愿意把家里的钱全都交给你管,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可是现实是,那么多钱真不是那么好赚的。她是在富察家管过家的,她知道一个家里一个月能进多少,能出多少。如今自家这边除了这位皇阿哥值点银子之外,连个生钱的产业都没有。拿什么去赚钱?
异想天开啊。
因此她话说的特别动听,“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爱那些金啊玉啊……”
弘历抬头认真看富察氏,身上的配饰都是绒花,“扬州产的?”
富察氏笑了笑,正了正头上的绒花牡丹。这些匠人的手艺不错,看着逼真的很。绒花并不贵,这是蚕丝染色做成绒,再用钢丝铁丝塑形,做的好了,瞧着也好看,“这二舅挺好的……买上一车也不值几个钱。”她耳朵上带着的就是一个细细的银耳环,耳环下面连着的事一串绒花做成的迎春花,又是俏皮又是可爱。她觉得挺好的。
弘历攥着富察氏的手,“娶到你真是福气,勤俭持家,贤妻啊。”
可别再说了,我有个毛办法呢?
不管怎么急着赚钱,这都得把年过完吧。刚出了正月,又是弘昼的婚期。弘昼多机灵啊,坚决不再宫里成亲,年前人家偷摸的把自己的府邸都收拾出来了。日子一到,内务府直接入府布置就好。耿氏能气死,一天儿媳妇的服侍都享受不到。
第二天来跟林雨桐见礼,弘昼又死皮赖脸,“这儿媳妇您都不熟,我们在园子里住一个月,再搬出去,您看弘旺都是这么着的。”弘旺年前成亲在廉亲王府,一出正月就搬出去了。据说是八爷气的绝食两天也没能挽回弘旺的心。
林雨桐才不管他呢。爱怎么着怎么着去。
四个宝宝都已经快四个月了,不再是那种吃了奶就睡的乖孩子样了。天天得叫人抱着,抱着不行,还都得竖着抱,脸还得朝外。也知道逗了,人家一逗,准咯咯咯的笑。出了正月,弘晶就被他阿玛抱着走了,抱前面御书房去了。边跟大臣说话,一手边护着弘晶叫他踩在他腿上,他腿一抖一抖的,只当是晃悠孩子了。弘晶不知道多喜欢,瞧见谁都乐。不是四爷真非得带着孩子办公,而是这孩子被惯坏了。四个孩子,只有她是从头至尾吃的亲妈的奶,只有她没怎么叫奶嬷嬷抱过,都是林雨桐和四爷换着侍弄的。这样伺候出来的孩子,她认人。别人抱一下就跟被针扎了一样,尖着嗓子叫的撕心裂肺。你说这能怎么办?林雨桐抱着吧。可这孩子抱着还不行,还得抱起来在屋里走动,反正别闲着,你一闲着她就叫,叫不听就开始嚎。林雨桐没法子,就开始抖腿,这个抖完那个抖,她倒是不哭了,今儿没两天林雨桐的腿肿了。
这怎么办啊?
不能叫孩子哭吧。大人疼着都行,不能叫她哭出个好歹了。然后只能四爷管了。四爷直接给抱走了,哼哼着要吃奶的时候,苏培盛就到后面来请了,林雨桐这亲妈都成奶妈了,不吃奶不见的。除了吃奶四爷不能包办以外,其他的四爷一个人就全干了。在御书房给孩子换个尿布什么的,顺手的事。大家瞧着瞧着就没脾气了。反正宠的是个公主,不是哪个皇子,现在还说不上什么。连苏培盛都沦落为洗尿布的了。湿了换了苏培盛不假他人之手就洗了,洗了就晾在熏笼上晾着。
反正四爷就是各种的动作,在告诉别人这个十格格是与众不同的。
林雨桐终于摆脱了一个,还剩下三个呢。这三个有时候奶嬷嬷抱,有时候干脆就在炕上放着呢,反正还不会翻身不对爬,掉不下来就没事。她忙着跟董小宛对账呢,去年都赚了多少,哪些方面的利润比较高,这都是第一手资料。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在孩子身边说话说多了,这三孩子听的也添了新毛病,就是耳朵不能闲着。这边一步说话,他们这个‘嗯’一声,那个‘哼’一声。林雨桐开始还以为是孩子哪里不舒服呢。尿了拉了?还是饿了?时间长了发现了,都不是。只要别人再一说话,他们就不嗯哼了,睁着眼睛听的可认真了。
这都是什么毛病?
孩子的怪毛病一多,大人就得受累。
所以她真是挺忙的,忙这些毛孩子都忙不过来,弘昼这种一直充当大婴儿的儿子已经算是大人了,管不过来了。
他说要住,那就住吧。
住下第二天,弘昼不见人,只吴扎库氏来了,红着脸,手相互搓着,跟林雨桐道:“……我们家爷说问皇额娘就行了,我说不好意思,他非叫我来……”
林雨桐正给弘畅换尿布呢,她那边声音小,没听太清楚,抽空扭脸过去问了一声,“弘昼叫你问什么?”
“问……问皇阿玛和皇额娘是怎么生下这么多弟弟妹妹的?”新媳妇脸涨的通红,“外面好多人都想知道呢……”
董小宛憋着笑在林雨桐耳边轻声道:“所以五阿哥想用秘方拿出去换银子……”
林雨桐脸都绿了,这瘪犊子,“叫他问他阿玛去!”
不打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