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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来路(6)
回到自己的房里, 等睡下的时候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了, 她这才看四爷递过来的消息。想过很多种可能, 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的。
闻天方他……又回来了?!
这是什么运道。
林雨桐的心情还真有些复杂,恍惚了一瞬之后, 她有点心虚了。
估摸着,以四爷那脑子,啥都给猜出来了。
红楼这本书里没提什么靖海侯,但四爷之前已经把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摸了一遍了。这个靖海侯应该是海沿上的, 而她呢,身上没有在海边生活过留下的痕迹。那么他推断的出,靖海侯肯定是因为某种原因离了海边了。身上有爵位的人家, 能去哪里?必然只能回到京城。可要是回到京城……是什么引起的变故。肯定不是因为她, 以那时候的年纪和阅历,干不出这么大动静的事来。只能说明, 跟靖海侯府相关联的人物里,出现了能因为重生或是先知而扭转了命运的人。这本事猜测,可如今又出现了靖海侯小世子病了一场之后千里迢迢的来找那姐弟的事,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身上带着变数的人又一次出现了。此时, 四爷心里已经有八分准了。还剩下两分,其实是看自己的反应。要是自己不急着管那边了, 就说明他猜的是对的。因为自己相信,那个变数能处理一切。要是自己还急切着管那边的事, 那就说明可能跟他猜的有些出入。
那边已经插手管了, 林雨桐怎么可能叫四爷多插手?
所以, 自己没反应的这种反应,什么问题就都说明了。
说实话,她这会子真是松了一口气,只要那姐弟俩还活着,她就觉得圆满了。闻天方是个意外,可说不定,这才是他真正的救赎呢。
谁知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反正除了生死无大事,这些日子一直悬着的心一旦放下了,就睡的特别安稳。
第二天又有的忙了,提前送年礼吧。趁着还有东西可送。
从南边运来的蜜桔,分了分,长辈都是两篓子,到了晚辈就是篮子,大小篮子,都分了一点,是个意思。又有南边的干果,桔饼这些,又能算一样。再搭上林雨桐提前准备的山楂酒喝山楂露,瞧着不打眼,但因为之前的造势,就觉得相当体面。
余梁昨晚就听邵华说了家里最近的事,今儿一早特意尝了林雨桐酿的东西,咂摸了咂摸:“嬷嬷每年也都自己做,怎么就没有这个味儿。”
“是吧?”林雨桐故意露出几分得意来:“我早说可以做,嬷嬷偏偏不叫插手。”
对厨艺和调脂弄粉这样的事一窍不通的余梁,觉得这大概看各人的天分。一样做菜,同一道菜每个厨子做出来都有差别呢。这种事大概是一个道理吧。
他点头:“行!这要是用葡萄酿造……只怕味儿不比西洋运来的葡萄酒味道差。”
“不光是酒的味儿不差,就是这果子露的味儿也比那玻璃瓶装的劳什子玫瑰露好喝。”宝玉扭着身子缠在贾母身上,还想再喝一盏:“怪了,喝的是果子露,可这喝完了身上还暖洋洋的,比喝一盏热酒还驱寒。”
贾母将自己手里的又递给宝玉,这才看林雨桐:“难为你这孩子用心。这味道咬合的一点药味也没有,只怕不容易。”
邵华就笑呢:“是呢!方子都是现成的,想自己酿,只管来抄方子便是了。只是我是试过的,我跟着妹妹酿了两坛子,如今揭开盖子,那味儿又是酸,又是涩,还发着药味的苦,那劳什子还不如喝药好喝。”
王夫人就笑:“个人天分不一样,有那一等人,看见旁人做的好,总也要眼红的,岂不知,这里面各有各的难处和窍门,偏是那等不可言无法说的……”
“太太圣明。”邵华就道:“昨晚上我们爷回来还说,既然好,把方子给琏嫂子送去便是了,府上人多,叫你们这么弄,够谁用?怨我小气。我就说了这里面的琐碎之处,做下来数百道工序,量多了就照管不过来。他这才罢了!我还问说怕府上见怪,他又骂我是无知妇人,说府里上从老太太舅舅舅母,下到咱们这些个管事姐姐们,哪个是那不懂道理的人。必是明白这里面的难处的。”
邢夫人连连点头:“别的不明白,这越是好的东西越是难得,这道理却是明白的。”
“大舅母这话可算是一语道尽了……”邵华适应良好,如今越发会奉承了。倒是跟余梁越发的像是两口子。
而林雨桐早退到一边跟林雨桐说话去了:“……林大人派了人带了东西,昨儿跟着船一道来了。哥哥说去了林家在京里的宅子拾掇去了,今儿必是要登门的。妹妹只管安坐,哥哥说,林大人身体康泰,你不需挂心。”
林黛玉就念了一声佛,“姐姐昨儿打发丫头捎了口信,我这心里就安稳了。如今再听姐姐亲手说出来,就更没有不放心的了。回头,我该当面去谢谢梁大哥哥的。”
“自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她又问黛玉,最近晚上可还咳嗽,饭进的可还香甜这些家常的话。等到邵华要走了,林雨桐才起身。
王夫人就笑:“叫你嫂嫂回去料理家事便是了,你跟着姐妹们也玩玩。”
林雨桐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她忙道:“我瞧着这蜜桔也不错,留了一篓子,想回去试试能不能制成果子露,只一种口味,怕黛玉妹妹和宝兄弟吃腻烦了。”
“那快去快去。”宝玉先欢呼起来,“明年还烦请桐姐姐试试旁的,别人我不知道,我是极爱的,怎么喝都不腻烦。”
林雨桐好脾气的应着,退出去之后,贾母打发了宝玉跟黛玉里面去玩。又说邢夫人:“你们老爷不是今儿又不好了,你还坐在这里坐什么?”
邢夫人赶紧站起来,退出来。
出来后面色就变了,这是婆婆私下里又跟弟妹说话呢。她轻哼了一声,扭身就走。
那边王夫人见没旁人了,才道:“虽是东西不错,但这只怕也像是张道士说的那样,利咱们府上的。谁跟她亲近些,她就帮谁挡着些。”
贾母心里琢磨的也是这个:“你叮嘱些凤丫头,对那边多照佛些。如今安置在流云坞了,也就罢了。只把库里白搁着的毛皮,不拘是什么的,给送几箱子过去。那东西隔潮隔寒。”
于是,余家这边就收到了满满六箱子的毛皮。
从貂皮到狐皮到羊皮羊羔皮,林雨桐扫了一眼就知道,这都不是陈年的皮子,只怕是另外在外面采买的。
林雨桐有时候想,贾家的库房在贾母眼里,只怕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记忆里也总是白放着这个白放着那个,可也不想想,这府里添了多少人多少事,哪那么多白放着的东西?她只管安排她的,也没人驳回。老人家说库房里有,那办事的就得另外买了搁在库里,然后由着老太太的性子这么花用。
不管怎么来的吧,反正是送来了。送来了就收着。
邵华把羊皮都拿出来叫用了,可是貂皮和狐皮却舍不得,跟余梁商量说:“过两年妹妹也该出阁了,留两箱子好皮子就是多添了两抬嫁妆。”
余梁应了,可心里却愁呢,妹妹的婚事又得怎么谋划。
原本还想着借着贾赦和贾政两个舅舅,可如今瞧,好像也不靠谱。这次出门是为了贾赦采买奇石的,东西倒是好得,采买了不少,也没用多少银子。自己一五一十的报账,还留了心眼,叫卖家都打了条子的,付了多少钱给他们,他们都写上,然后写上他们的字号姓名按上手印,回来好交账啊!
可这位倒是好,一看账目就怒了,要拿了琏二过去,说那王八犊子平时不知道贪污了他多少银子。这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埋汰儿子……别说是儿子,就是个有些体面的管事,都不能这么干。有什么事等人走了关起门来说嘛!这自己还在呢,就来这么一出,别的就不说了,这不是把自己给卖了嘛。
幸而自己当时给拦了,又给解释说,这奇石多是冷门,不比那金玉古董,都有行市的。这奇石是爱的人觉得千金不换,这不爱的人只觉得一文不值。不能拿这个做对比冤枉人的。
这才把人劝住了。要不然,只这一下,还不得把府里上上下下给得罪了一遍。
从这上面看,这人真不能依仗。
况且,他们大房的那个庶女多大了?跟妹妹差不了多少。可妹妹的婚事,自己是早琢磨晚琢磨,早就开始为离开老家做准备了,怕受了余鉴那边的拿捏害了妹妹。可这边呢,竟是也从没听说过要给姑娘家说亲的事。
这叫他更觉得不妥当。
至于贾政这边,他又摇头。把亲闺女都送到宫里去了,他能放心?还怕把自家妹妹塞出去不知道填谁的窟窿呢。他怕这边,更甚于怕贾赦。
所以,妹妹的婚事,还得另外想办法谋划。
眼看腊月了,这之前说好的拜访人家珩大爷呢,如今还没成行。余梁选了个腊月前的好日子,先下了帖子,给那边的长辈请安。然后吃了早饭,这才带着邵华和林雨桐,出门了。
今儿又能见四爷了,林雨桐的小忐忑变成了大忐忑。那种感觉,倒像是出轨被四爷给逮着了一样。因此,她今儿特别的乖觉。
四爷见到的桐桐就是个特别顺溜的桐桐,要是有尾巴,那尾巴一定一摇一摇的,把那种想要表达的乖,表达了个淋漓尽致。
两人见面,顶多一个福福身,问一声珩哥哥好。然后那个回一句桐妹妹好。
这么两个人各怀心事的问了一遍好之后,都打了一个哆嗦。
什么哥哥妹妹的,这画风不对。
反正第二次见面,就在这种诡异的画风里结束了,林雨桐和邵华被送到内院。
内院里钱氏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是拉一拉自己今儿新穿的衣服,又是训斥幼娘,客人来了不要乱说话。
等见了林雨桐和邵华,比客人还要紧张。让了客人坐了,然后自己不知道该是站着还是坐着的,在屋里小步转悠,还不时的扯一扯衣角。
这是个特别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的女人。
自家今儿来,说不定还给人家造成负担了。有这么一个人在,然后内宅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可见四爷必然是里里外外一把抓的。
好容易熬的吃了饭了,临走,林雨桐幽怨的看四爷:你说你都这么辛苦了,怎么还不赶紧想办法把我给娶回来?
嗯!这表情叫四爷心里又舒服了两分。
琢磨着,这事趁着要过年了,是得提上日程上来了。过了年得有十四了,六礼走下来,就十五了。可以了!
可这怎么能把婚事顺利的定下来呢,四爷选了个日头好的天气,又去了玄真观。
玄真观里,贾敬正在炼丹呢。方子法子什么都有,但想要操控的好,也不容易。四爷炼丹不如林雨桐,但是毕竟见过,这哪里不好,哪里好,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啥话也没说,就坐在一边,指点了贾敬大半天,成不成的,只闻闻溢出来的味道知道是好了还是坏了。
等忙活的差不多了,贾敬叫小童在一边看着火,就扭脸看四爷:“这是又有事相求了?”他从旁边拿了湿帕子抹了一把脸:“我是个公道的人,你指点了我,我应你一件事便是了。”
四爷心说,他倒是真聪明。知道要方子这事压根就办不到,这是跟自己拉关系呢。自己会炼丹,在他看来,必有高人指点。而要方子,他自己也是贪多嚼不烂。要来暂时一点用处也没有。倒不如这么着,还能窥视点有用的东西。
贾敬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说完还补充道:“不过话说到前头,我能办到的你只管说,办不到的,你还是免开尊口。换别的条件来。”
“今儿所求之事,还是一句话的事。”四爷就把求亲的意思说了:“我家里的父母,您是知道的。这事,指靠不上。”
就这事?
贾敬想都没想就应了。这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牵扯怕谁同意谁不同意的。
从身份上来说,贾敬也是余家孩子的舅舅,别管远还是近,他开口跟贾赦贾政说一声,两人都不会驳了老大哥的意思。而不管是贾赦还是贾政,都能做主。
毕竟,那是亲舅舅。
娘舅比天大,叫舅舅做主的婚事,就是爹妈那也是不好反对的。况且,余家那边压根就不敢反对。
而贾家这边呢,自己是老族长了。一家子的老少爷们,他想做主,那谁的主都能做。
一边是族侄,一边是外甥女。他说成就成的事。
见四爷要走了,贾敬又道:“这里有阴鸷经一卷,你帮着捎回府里,就说是我的话,叫人刻印一万张散出去……”
阴鸷经是道家的经典,阴鸷便是说阴德。劝人向善,多积攒阴德,来世会有福报。
这意思还不明白?这是贾敬用这样的方式在教导子孙。成器不成器的都不要紧,碌碌无为也没什么关系,只要能做到行善积德,那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