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上,家里天天有骗吃骗喝的所谓高人来来去去的。而另一边,贾母又发出巨额悬赏,要找马道婆。
这些事,都成了京里的一景了。
等天冷了,京城还多了一件奇事。那便是据说跟着一僧一道走的甄士隐,又出现了。他是自己找回来的。
先是回了姑苏,后来听说封氏去了京城,闺女也在京城,就又一路来了京城,靠着自己走了三个月,才到了地方。
夫妻俩已经不见多年了,彼此也都差点认不出对方来。
不过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了一僧一道,这甄士隐还被正隆帝召见了。根据甄士隐的说法,本来觉得尘缘已了,可猛的一天突然间,一口血喷出来,脑子倒是清明了。妻子后半辈子无所依靠,女儿没有着落,竟是还有尘缘牵绊,这便随着自己的心意下了山。问他说,那一僧一道呢?甄士隐只摇头:“好些年都不曾见了。”
又问他说:“这些年在哪里修行?”
他便言说:“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
正隆帝翻遍了堪舆地图,也没找到所谓的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便又问他:“具体在哪里?哪一州?哪一府?哪一县?”
这些甄士皆是不能答,再问,便露出一副迷茫之色。
问他若是再叫他回去,他可能找到地方?他便摇头:“竟像是不曾记住过去路。”
正隆帝看着那地名,什么大荒,那便是大慌。又好一个无稽崖,可不是无稽之谈嘛。青梗便是情种情根,想来那所谓的大能背后也不过是一个只知道情场欢爱的女人。
这么一想,就越是觉得被愚弄了一番。
他也不迁怒这个甄士隐,见他确实是有道根,又修炼了这么多年,准其入道录司,随张道长修行。
这种入了道录司的道士,每年其实是有不少银子拿的。
这些银子,足够养活封氏。
封氏也在距离清虚观不远的地方,买了一个小院子,清清静静的,过起了日子。
张道士还跟四爷说:“看来那一僧一道,确实不是正道。否则,哪里有明知道人家丢失的孩子的去向,偏不去说,反倒是点了孩子的父亲出家,留下那孩子在世上受尽苦楚。夫妻分散,骨肉分离,家破人亡,哪里有半点慈悲人的心肠?”
所以,他越发的信奉四爷是高人,四爷的师傅,是位老神仙了。
他来也不空手,给蕴哥儿一个小锦囊。里面是供奉过的符箓,林雨桐就谢了,给孩子换上。
蕴哥儿半岁了,性子有些活泼,伸手就想抓张道士的胡子,被四爷接过去都兜远了。
这次张道长收获不小,立了功了,还多了皇家的供奉,如今算是京城里一等一的的红人。好些人家求符箓呢,这好歹是朝廷皇上钦点的道家正统不是。尤其是那些遭了算计的人家,捧上金银来求。这不,他根本拿不出那么多品质高的符箓来,又求四爷来了。
四爷银子没少收,入了冬了,这又是赚了一大笔了。
给太上皇园子已经是竣工了。今年冬天搬过去不合适,明年开春就能搬了。之前还叫太上皇和正隆帝都去看了。所有的都是按照他们的喜好来的,哪里有不满意的道理?
如今不过是给里面添些摆件或是别的东西,这跟贾家这边基本是同步的。
这些事办起来容易。
因为差事办的好,太上皇高兴,正隆帝也高兴。
四爷便又有了新差事。朝廷新组建以衙门,叫司农署。
五品的衙门,四爷做了头一任主事,也便是正五品的官员。
说起来也是尴尬,贾政如今也不过是从五品的员外郎,还不是实职。
自打四爷的官升起来之后,林雨桐就发现,贾政再没找过四爷。以前不管有个什么事,都爱找四爷商量,不管四爷有空没空,反正一准打发人来。他是不用去衙门的,但是四爷得去啊。谁也不是闲人。饶是他请上十次二十次,只撞上一回四爷有空的,人家也乐此不疲的叫。但现在不了,给皇上上书请娘娘省亲的这么大的事,也不支会四爷了。人家跟清客们一合计,就上折子了。
四爷也懒的搭理他,只当是不知道。回头又给林雨桐请封了诰命。
第二天旨意就下来了,林雨桐如今也是五品的宜人了。
不算是多大的官太太吧,但走出去真真谁也不能小看。回头去宫里给皇后谢恩,却见皇后眉间带喜,喜气盈腮,脸上有脂粉,也看不出面相,不过瞧伺候的人小心谨慎的样子,她心里有些猜测,皇后怕真是有了。
她忙恭贺,皇后也笑:“都是借了你的吉言。”
回来把这事跟四爷一说,四爷却道:“所以,太上皇出宫这事,得赶紧办。”
顺带的把甄太妃就带出去了。宫里剩下正隆帝一家子,就是出了事也好说。别因为后宫的事,再又叫这父子之间起了嫌隙。
但这再是着急,也得到了来年的正月吧。
他催着皇家园子那边抓紧了办,又忙着去看之前京郊的两处皇庄。这两处皇庄合并在一处,是要做实验基地的。这地方距离皇家园子特别近,从山上下来便是了。站在园子里的高处,能把这地方尽收眼底。
余梁也被任命了七品的郎官,主要负责这一处农庄。因此上,邵华也是七品的孺人了。
一时之间,喜之不尽。
余家办了宴席,王熙凤吃了酒回去心里就怪不是滋味的,也说贾琏:“大老爷不似东府里的敬老爷,人家早早的修道去了,也不理府里的事,爵位早早的叫珍大哥哥承了,你瞧瞧人家的日子,那才是真的当家做主呢。”
贾琏斥她:“说话越发没个轻重了。这话是能胡沁的?”
“怎么不能?”王熙凤斜眼看她:“大太太还总抱怨家事她插不上手呢。要是想插上手也容易,爵位让出来……老爷太太能当哥哥的家,我就不信,叔叔婶子好意思当侄儿的家。”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疯魔话?”贾琏朝外面看了两眼:“闭嘴吧。娘娘省亲的事就在眼跟前了,这个时候闹腾……有个什么好?”
王熙凤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那你不若找珩兄弟去,人家能提携他大舅子,怎么就不能提携提携你了。别说什么花了两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官位了,我如今也是看明白了,那就是个屁。”说着就‘呸’了一声:“那是连屁都不如的。屁放出来还带个响呢,那玩意有什么用啊?”
“横竖将来有爵位,钻营那个做什么?”贾琏用牙签挑着牙缝:“你当那差事是好当的?刚入官场,没有八成的本事十分的辛苦是做不下来的。”说着又看王熙凤:“你也别一径的只盯着我上进不上进,我便是上进了,挣下偌大的家业,给谁去?你叫我学学人家,你怎么不学学人家的媳妇。人家哪家的家里是没有儿子的……”
“人家有儿子,那是人家该着了有儿子。”一说没儿子的事,就戳在王熙凤的肺管子上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自己做错的事,横竖没儿子只怪自己么?放屁!“人家屋里干干净净的,一个糟心的也没有。你瞧见了没有,人家余家大妹妹,在娘家吃了酒回去,珩大兄弟还不放心,站在马车边上,亲自扶上去,见了面先摸手冷了没有,塞了一个碳炉子过去。我呢?你管过我是冷是热没?只一味的吃酒高乐,还瞧着我有没有把你伺候舒服了。稍微管束你严了一些,你便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到处编排我的不是。我这厉害的名声,有一半都是你传出去的。我是不能生呀,还是不会生呀,你要是一心只在家里,天天晚上歇在家里,我又不是那不下蛋的母鸡,怎么就生不下个哥儿了?”
吵吵嚷嚷的,把贾琏反倒是吓坏了。又怕吵嚷的事传过去叫老爷太太听见了,就赶紧道:“我不出去了,我一准回来。”说着又喊平儿:“你是死人啊!没瞧见你主子哭花了脸,还不进来伺候?”
平儿本就不自在,说着说着竟是嫌弃起屋里人了。她甩着帘子进去,耷拉着个脸,递了帕子过去,王熙凤接了帕子,说了平儿一句,“你也是没用的。但凡你能养下个哥儿,我也不必受他这么些个话。”
平儿也恼了:“那赶明我就给奶奶养个哥儿,别到时候奶奶又容不下我们。”
把王熙凤顶的一口子憋在嗓子眼,拿着手里的帕子就扔向平儿:“你个浪蹄子,真真作的好死。”平儿冷哼一声转身就出去了。王熙凤只骂贾琏:“你去!你去给我拿了她来,都是你纵的。你去叫她,她今年要是给我养不下个哥儿,我提脚将她给卖了,买个会生养的来。”
越说越不像样了。
贾琏赶紧打岔:“我明儿就去珩兄弟那里去。这不是今年的节礼还没送嘛。刚好,找个借口,这事不能叫老爷知道了。家里正忙着呢,来回都遛的是我。你思量思量,打从说要省亲开始,我可有一日是清闲的?老爷一天能找我十回。才说趁着过年了,园子那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好松散几日。你偏跟个催命鬼似的,在后头一个劲的催着。你说咱们辛苦了一场,眼看这就成了。偏这个时候你叫我出去谋出路……你说你是怎么想的你?”
王熙凤一想这话也对:“那倒是不急了。先等娘娘省亲完了再看。”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也不是我急。但这差事跟差事是不一样的。就说余家的表弟,人家那差事,是一月能见一回老圣人、圣人的。那要紧的地方,老圣人、圣人都看中。干的好了,全都瞧在眼里。这朝上走的路,能不顺畅?按说,要真想出去做官,要是能谋到好官,我早求了叔父给安排了。这不是叔父如今在外,之前因着老爷非要拉拔那贾雨村,偏写信给了叔父叫叔父安排,这贾雨村又是个不争气的,没当两年,又给罢黜了。反倒是连累的叔父,后来举荐了几次人,都被打回去了。”
还有这样的事?
贾琏皱眉:“你怎生没告诉我呢?”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王熙凤不以为意,就朝后靠了靠。
“你真是傻的……”贾琏摇头:“这事你跟我细细的说……”总觉得那里不对呢。
觉得不对,贾琏就找四爷问。
四爷能跟他说,朝廷防着王子腾吗?
他就说:“朝廷用人,顾虑的多了。便是皇上,那也不是开口说用谁就用谁的。里面要权衡的利弊多了去了。再者了,这新势力旧势力的,来回的交锋,今儿你胜了一场,明儿他胜了一场,有输有赢,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你猛地听了一两件,觉得这是大事。可问问王大人,他坦然不动,那便是没有大碍。”
贾琏觉得这玩意好深奥。很有道理,他也觉得他听明白了,可出了门却又觉得什么也没听明白。
但大概的意思是说:要是王子腾不觉得有问题,那就没有问题。想的多了,也不过是杞人忧天。
进入了腊月,林雨桐这边是真忙了。
贾瑕的婚事定在初六。
新媳妇也不到林雨桐这边来,只去给贾瑕准备的宅子。这里如今粉刷一新,到处都张灯结彩的。林雨桐忙忙叨叨的,好容易是帮着贾瑕把新媳妇娶进门了。
这齐家的姑娘有些娇憨,年纪也才十五。若是人口简单的人家,这性子也就觉得挺好的。成亲这天,贾数回来了,但是钱氏没回来。拜了高堂之后,家属就打断说:“也去拜拜你哥哥嫂子。没有你哥哥嫂子,你就没有今日。”
在大面子上,很是给四爷和林雨桐扬了名声。
成亲第二天,贾数也还没走。四爷就请了族里的人,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包括贾代修等旁支十数个人做见证。
把贾瑕给分了出去。除了之前告诉贾瑕的那些产业,又额外给了贾瑕一万两的分家银子。要知道给贾瑕娶亲下聘可都是四爷出的银子,前后花了两万两。而齐家给女儿也花了两万多两做陪嫁,这陪嫁随着新媳妇进门,这以后也是贾瑕的家业了。
相当不少的一份。
借着人在,又把给幼娘的嫁妆单子,叫都过目了一遍。做个见证的意思。
竟是发现,给幼娘的竟然也不比给贾瑕的少。
贾政就说:“这就有些过了。”
贾数张了嘴又合上,四爷就说:“男儿家,家业该自己挣的。”
所以,宁肯亏了弟弟,也不亏了妹妹。
贾瑕也点头,将家里的老宅还有一个山头都单拿出来,“给妹妹添上吧。”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贾琏回去跟王熙凤犯愁,人家要是嫁妹妹给陪嫁那么多,这来年迎春的婚事,家里怎么给陪嫁?
难不成国公府的姑娘还比不上一个旁支的姑娘?
这事在过年的时候,王熙凤把林雨桐好一顿埋怨:“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家里的银钱不凑手。”
“赖家抄回来的可不少。”林雨桐就说:“可别哭穷。”
反倒是把王熙凤堵的没话说了。
避着人的时候,尤氏才道:“老太太和太太心俊,凡是别人家有的,咱家是必得有的。像是周贵妃家,人家修的园子还不如咱家的一半大,但人家那园子里有个什么好物什,咱家的园子不光得有,还得比人家的好。年前,光是太湖石,就花了好几万两。我也没瞅见那太湖石跟别的石头有多大的差别。”说着,就低声道:“娘娘这省亲,谁知道是个什么境况。若是能在家住上些日子,这么抛费也就罢了。就怕回来上三两日的……凤丫头说银钱不凑手,那便是真的不凑手。别说抄了一个赖家,就是有十个赖家,也不够的。这园子的事,哪里有的准头?奢华这事,只有更奢华的,没有最奢华的,哪里是个头?”
所以,提前收拾了赖家,并没有解决贾家的财政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