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都是滴滴滴的声音，就算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老头子也没有转过头来看我一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我咬紧牙关，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努力克制才没有改变表情。
身边的范时延，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事不关己。
从来没有哪一刻，我这么怨恨范时延……
“阿媛……”
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就像是从最幽深的无底洞里传过来的嘶吼，无力脆弱，绝望无比。
我怔在原地，没有反应，直到身后的男人握住我的手，他掌心难得地温暖，让我回神。
“阿媛……”
老头睁开了眼睛，眼窝深陷，面皮干瘪，明明才是不到六十，却像是七八十的样子。
宋导从后面拥住我，带着我的身体，越过了站在门口的范时延，走到了老头子窗前。
“阿媛……”
他眼珠子往外凸，表现出用力睁眼的样子，放在身侧的手努力向上抬，却还是无力地跌落。
不停地叫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我忽然想起来母亲离开的那天，也是这样，流着眼泪一遍遍地叫我的名字。
“放心吧，我过得很好。”
我张了张口，竟然只有这么一句苍白的表达。
他剧烈地喘气，胸口大幅度起伏，挣扎着开口：“我……要去……要去……你妈妈……”
我低下头，舔舔干裂的嘴唇，把眼眶里那阵灼热感逼回去。
“我妈一个人住的好好的，在那边儿说不定也已经有人了，你……太晚了……”
他一口气吐了很久，仿佛已经没有进气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我，忽然又移到宋祁言脸上。
“别……别忘了……”
“我说过的话，自己记得。”宋导没等他说完，淡淡开口。
老头子一口气收回去，无力地闭上眼睛，侧过脸的时候瞥到了站在门口的范时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觉得他在笑，看着范时延笑，那眼神，很痛快。
“瑶瑶呢……”
我皱了皱眉，“她好好着呢，你临走之前，还要考虑她？”
“我对不住她……”
狗屁！我心里生气，这老鬼到死还觉得对不住范瑶母女，范瑶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老头子闭上了嘴，不再言语，就这么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倒像是在隔着我去看他想看的人。
我忽然想到小时候，妈妈在我耳边说过的故事，有妇之夫和坐台女，大概是没有爱的吧。
我瞥到旁边的心电图，幅度越来越小，滴滴滴的声音扰乱人心，让我想要往外跑。
宋导忽然牵起我的手，向着那双干枯的手伸过去，搭上了老鬼的手背。
温度相融的瞬间。
滴——
心电图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心神一震，掌心瞬间麻木，猛地一把抓住那只干枯的手，却拦不住他缓缓闭上的眼睛。
“爸爸！”
下意识吼出来的声音，连我自己都没有料到，等到我反应过来，周围已经是一片混乱的声音。
我被宋祁言从兵荒马乱中抱出去，抓着他的手臂，将无意识落下来的那滴眼泪藏在他衬衫中。
“宋祁言，我这回是真的孤儿了……”
男人抱住我的力气加大，那种想要将我揉进骨血里的力度给了我瞬间的安全感，我就像是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抱住他。
“别怕，我在呢。”
喉咙里有一股腥甜味往上涌，我深吸一口气忍住，听到走廊里医生对范时延说的话。
“没有用安乐死，老爷子也算寿终正寝。”
“推到太平间去吧。”范时延的声音平缓的没有一丝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