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桑前卫所说,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破坛烂罐舍不得,那可就真的成了笑话了,自己这么年轻,搏一把,哪怕遭遇点儿挫折,那也值得。
“哦?正阳,你决定了?”林春鸣并不觉得意外。
他了解自己这个一直很信任欣赏的年轻人从来就不是一个畏难之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大概也是对方能够成功的一个特质。
“决定了,我知道钟书记刚才的提醒也是在为我好,但我觉得我如果拈轻怕重,因为面临困难就退缩,那就真的还别在这一行里干了,而且说实话,哪样工作都一样有苦处和难处,否则组织凭什么让你来扛担子?省里也不就是觉得钟书记既有在汉化集团工作的丰富经验,又在宛州工作期间成绩突出,才会让您来挑这副担子么?您的担子总要比我重得多吧?我在前面冲锋,也有您在背后给我后盾,怕什么?”
沙正阳语气很肯定,“我也感觉到未来几年恐怕也会是国有企业一个艰难的爬坡期,可能会遭遇很多前所未有的困难和问题,但我觉得这对于我来说,可能就是一个难得的挑战和磨练,正好可以打磨一下自己。”
钟广标神色微动,心中也是触动不少。
说实话,到长河能源集团工作半年,他内心都有些挫折感。
尤万刚看似很放权,对自己也很信任,但有些时候却并不想表面上那样。
他很清楚自己那位从长河石油有限公司(长河石油管理局)过来的副手就经常绕过自己直接向尤万刚汇报,有些事情也经常不和自己商量就提到总经理办公会上来,加之自己还处于一个熟悉适应期,很多时候就不得不隐忍。
同样不仅仅是那一位长河石油过来的副手如此,另外一位从省经委过来的副手也是心思颇多。
自己和对方接触几次,但对方始终是不冷不热,顾左右而言他,他也知道对方是在观察自己,要看自己能不能现在长河能源集团中站稳脚跟,才会做出选择。
诸般种种,都让钟广标颇为头疼心烦,加上熟悉情况又花费了他大量精力,而省里边却又对企业下一步的发展期望甚高,拿出下一步的宏观战略规划来就是摆在钟广标面前的首要问题。
这个规划既要结合长河能源集团的实际,又要符合省委省政府提出的打造五百强战略目标,同时又要让这规划具有现实可操作性,尤其是要有一些能迅速见到成效的东西,以便于鼓舞企业士气,这也让钟广标这段时间心神憔悴。
钟广标对沙正阳还是很看好的,因为他见识过沙正阳超乎寻常的战略洞察力,而且也坚信沙正阳并非对能源行业一无所知,他总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见沙正阳的第一面,沙正阳就一副内行的口气和自己探讨海德鲁流化床的大颗粒技术,还有孟山都公司的uti法工艺,甚至还对尿素二氧化碳转化率和热利用率提出了质疑,弄得自己都有些吃不准是不是遇到同行了。
沙正阳这个家伙脑瓜子里有太多让人猜不到的东西,所以钟广标很希望沙正阳来帮自己,但他同时也知道长河能源集团内部复杂的暗斗纠葛会消耗人很多本该做正事的精力。
沙正阳再是聪明能干,但在这方面却不是靠聪明能干就能胜任的,如果耽搁了沙正阳,甚至让沙正阳陷入这个拔不出来的泥潭里,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
看见林春鸣的目光望过来,钟广标略作沉吟就表明了态度:“林书记,正阳要来我当然欢迎,说实话,我内心深处还真的有些窃喜,但我也得说清楚,正阳你过来或许会觉得这边待遇好,条件优越,各方面看起来都要比地方上强,但唯独一点,那就是恐怕再无可能有在地方上那么轻松了。”
见林春鸣和沙正阳听得很认真,钟广标这才继续往下说。
“我所说的轻松是指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单纯和轻松,地方上你要说有没有肚皮官司,阳奉阴违之类的勾当,肯定也有,但是要和这种大型国企比,恐怕又是另外一种滋味了,一言难尽啊。”
林春鸣笑了起来,但笑容中也有一些担忧,“广标,感触颇深啊,你也是国企出来的,难道还不明白其中门道?还是因为在地方上干了几年,就不适应了?”
“嘿嘿,林书记,适应也要有个过程啊,只是省里边催得太急,急于求成,三五两下就想要让企业拿出光鲜耀眼的成绩,我这就有点儿坐蜡了。”钟广标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