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看到沙正阳声色俱厉的时候,但有人说沙正阳这种半冷半热的态度比声色俱厉更危险,往往都是对一个人不满意到了极点,甚至不太想多花心思来批评的时候才会如此态度。
“的确不好办。”龚中元也头疼。
沙市长来中州时间不太长,大家对这位擅长经济工作的市长了解不算太多,尤其是在私人关系上大家好像都不太熟悉,接触的过程基本上都是以工作上的联系居多,而问题是像这类问题,恐怕就不是你纯粹的去办公室公事公办的汇报沟通能解决的了,起码难以达到最佳效果。
要了解沙市长对这件事情的真实看法,还得要通过其他一些渠道更合适一些。
龚中元大略还是知晓目前市里边的一些微妙变化的,沙正阳和雷仕群关系不错,对孙韶华很欣赏器重,这从中原新区被转到孙韶华来负责就看得出来,嗯,蒋胜宽似乎比较受沙正阳的器重,但这种事情上,他这个才上任的市长助理分量还是轻了点儿,未必能插得上话。
“老刘,我看这样,我去找一下子安书记和雷市长,你去找一下孙市长,讲一讲我们县里的具体情况,先承认错误,这边那几万块钱的餐饮欠账,还是要按照规矩审核一下,不能说沙市长批评了咱们,咱们就不按规矩来了。”龚中元毕竟是县委i书记,敢于拍板一些,“尽快审核清楚,如果的确没问题,县里财政先垫付了,至于乔庄那边该砍下来就要砍下来,谁有责任,也要分清楚,......”
“龚书记,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伙食欠账肯定不是老雷的问题,他也就是处理方式不妥,忽视了人家老百姓的利益和难处,哎,......”刘天摇摇头,“行吧,我这边安排审计局去审核,嗯,孙市长那里我去汇报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问题说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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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老龚和老刘这一趟可是被你给训得一头雾水了,他们可能做梦都没想到你会为这几万块钱发这么大火。”蒋胜宽不无感慨,陪着沙正阳从市政府里走出来。
沙正阳没说回家,肯定就是心里有事,他也只得陪着。
“嗯,我也觉得我好像有些吹毛求疵了,但转念一想,我这边敢开一寸口子,他们就敢开一尺口子,我开一尺口子,他们就敢开一丈口子,所以啊,严一点没坏处。”沙正阳摇摇头,“这不是问题大小问题,而是一个观念和态度问题,而且可以说,这一点很重要,如果内心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我觉得这领导职务越高,就越危险,日后给工作带来的问题和麻烦会越大越多。”
蒋胜宽沉默不语。
“胜宽,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过于苛刻了?”沙正阳侧首问道。
“嗯,有点儿,我觉得这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而且我也可以肯定,像李长庚的这类情况可能不同程度的在我们全市范围内都存在,甚至也不完全局限于餐饮欠账,还有一些其他方面的,政府需求嘛,这是一块不小的馍馍,谁都不愿意轻易放弃,但你要和政府打交道,似乎就必须要接受强势政府的这些不合理要求和条件,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应该是从八十年代以来或多或少带来的这种固有观念,嗯,我们政府就是父母官,就是管理者,就是有特权,而现在按照您说的,这就需要一个极大的观念转变,从管理型强势型政府转化为服务型和相对弱势一些的政府,......”
“不,胜宽,你说的不完全对,服务型政府没错,但是相对弱势这个用词不太合适,不太准确,如果说我们的政府依法行政,我觉得强势一点没坏处,但如果说你不讲道理,不守规矩,还要强势,那就真的有问题了,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政府依法行政应该是首当其冲的,你要求老百姓遵纪守法,但你政府却经常违法违规,这怎么当表率?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我们的各级政府这一类问题还很多,而且关键是我们很多领导还不以为然,或者说轻描淡写满不在乎,这就真的很危险了。”
沙正阳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其实这个问题中央早就意识到了,而且不断的在加强这方面的工作,但是不得不说,我们两千多年封建社会历史给我们很多人留下了太多的这种沉淀,所以包括我本人在内,一样在不同程度都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一些特权思想,实事求是的说,从九十年代一来,这种观念在不断的纠正,但距离我们改革开放的要求却还有比较大的距离,特别是一些基层政府和基层领导,在这方面还做的比较差,我感觉在沿海地区,沐浴改革开放春风较早较为深入的就要好得多,而内陆地区的情况就要差一些,所以我们平原,我们中州要想在内陆地区改革开放和发展上独占鳌头,那么就必须要在这一类的问题上率先突破,要在整个内陆地区领先于其他城市,做到真正和沿海地区看齐,......”
蒋胜宽越发感觉到沙正阳的勃勃雄心了。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经济发展那么简单了,沙正阳是要让中州从干部的思想理念到政府的服务体系和制度都要彻底与沿海发达城市看齐,只有这样,中州才能从内陆众多城市的竞争中突出重围,光靠产业上的比拼是远远不够的,或者是根基不牢的,只有从最基础的思想观念、体系制度上领先于内陆其他城市,才能真正做到一直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