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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明神女录】(91)(2 / 2)

叶临渊道:「很快便有了。」


白折想到了那个传闻,悠长叹息,他将规矩抵在身前,一如当年般低声喝道


:「剑名规矩,天下雪走。」……林玄言回到家中,在陆嘉静的盘问下将今日遇


见裴语涵的事和盘托出。


陆嘉静嗤笑道:「你们师徒真是擅长装疯卖傻啊,接下来呢?老老实实做人


家徒弟,再没有非分之想?」


林玄言道:「语涵如今能有这般心境,或许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陆嘉静疑惑道:「她真的已经见隐了?」


林玄言道:「我也不确定,她说是就是吧。」


陆嘉静叹了口气,有些气馁。


过去她也曾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如今百般波折,升境堕境都成了家常便


饭,辗转这么多年,却仍在化境,连年仅二十多岁的季婵溪都比她厉害了。


林玄言安慰道:「我与季姑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还不是都听从静儿调遣,


将来我们成立一个隐世宗门,静儿担任教主,我们左右护法,如何?」


陆嘉静冷笑道:「然后教主被左右护法轮流欺负?」


林玄言眯起眼笑看着她,脑海里已经脑补起了那个动人的画面,心里痒痒的。


门忽然被推开,季婵溪跑了进来,蹙眉道:「外面……好像出事了。」


三人跑了出去。


门外,大雪如珠帘倒卷般排空而上。


每一片雪都似是一柄剑。


南宫的房门也已推开,她看着漫天倒卷的残雪,神色凝重。


在昨日得知邵神韵被封印在乾明宫地牢之时,她便心绪不宁,她与林玄言商


议,今夜之后,他们便联手撕开轩辕王朝的护国大阵,救出邵神韵。


林玄言对此没有异议,七年之前,他也曾对邵神韵许诺过,将来某日,要借


她一剑。


如今也正是还诺的时候。


于是这一夜变得无比漫长,南宫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如今见到这大雪倒卷,她更难平静。


林玄言伸手接过了一片雪花,摊在手心,雪花奇巧的纹路如被剑细细凋琢过


,带着锋芒锐意。


老井城中,裴语涵掀开了那铁匠铺子的帘子走了进去,打铁声迸溅着火星,


眉目苍苍的铁匠抬起头看着幂篱女子,放下了手中的铁锤,将烧红的烙铁兹入水


中,白雾腾起,他一瞬间像是苍老了百岁。


「姑娘可是来取剑的?」


老铁匠问。


「是。」


老铁匠从琳琅满目的剑架上随手取下了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递给了裴语涵


,道:「这是我最得意之作,耗尽了平生心血,我曾无数次想过它未来的主人会


是谁,如今仙子既来承剑,那它便终于有了归属。」


裴语涵接过了那柄普普通通的长剑,手指抹过剑身,剑上铭文霎时如流火涌


动,璨然明亮,裴语涵喟然长叹:「先生不愧为绝世之匠人,能铸如此绝世之剑


,定可以名留青史。」


老匠人站了起来,双手负后,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挂在墙上,长短不一的剑,


随着他目光流动,屋内如有秋风起,吹得长剑叮当碰响。


「如果可以,七百年前,我还是愿意做一个史书唾弃的昏君。」


老铁匠自嘲地笑了笑,浑浊而苍老的目光望着裴语涵,道:「请裴仙子为此


剑赐名。」


裴语涵看着剑,手指抹过剑锋,划出一滴血,她将这滴血滴在剑尖,长剑所


有的纹路刹那如火,她看着这柄流火璀璨的绝世之剑,思憷片刻,微笑道:「便


叫……三月吧。」


「三月……不错的名字。」


裴语涵卷帘而出。


恰好望见满天雪幕倒卷而上。


她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穹,将剑归于鞘中,向着长街尽头走去。


……方圆碎裂,规矩剑哀哀颤鸣,徘徊在白折左右,如涕如诉。


他的身前已经不见了叶临渊的身影。


方才一次撞剑,将浮屿硬生生撞退了数百丈,堪称惊天动地,他能斩出如此


一剑,本该觉得平生足矣。


可终究还是有些遗憾。


白折抬起头,看着那片虚无缥缈的天空,他的脸上尽是血,麻衣上也是血,


指间都是血,他一身修为缓缓流逝,在那撞碎了那一记仙人之剑后,一身钢筋铁


骨般的身子亦不堪重负,千疮百孔。


连自己都不过一剑之力,那天下还有谁能拦得住他呢?白折收回了视线,默


然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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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成浆,渐渐干涸。


承君城中,某条僻静的老街之外,忽然出现了一对年轻的道侣。


男子白衣墨发风姿郎朗,女子湖色裙衫姿容倾城。


男子撑着一柄木伞,挽着女子的手缓缓走来。


他们凭空出现,却毫不突兀,如落在春泥间的残红和打湿伞面的雨滴。


雪已不再倒卷而上,纷纷落回了人间。


林玄言起身,与陆嘉静对视了一眼,知道有人来了。


宅院的大门被推开,林玄言望着门口站立的那对道侣,平静道:「有失远迎。」


陆嘉静站在他的身边,道心飘摇。


林玄言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没事。」


陆嘉静嗯了声,看着这位五百年未见之人,看着那平静而冷漠的眉眼,絮乱


的心境逐渐平静。


叶临渊与夏浅斟穿过皑皑的庭院,走到了石阶下,他看着陆嘉静,看了好一


会,行了一礼:「师姐好久不见,这些年叶某让师姐受苦了。」


陆嘉静冷笑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林玄言挡在陆嘉静身前,道:「今天你该不会只是来叙旧的吧?」


叶临渊看着他,道:「七年前,你能逃开那个必死之局,我颇感意外,这令


我合道之日晚了七年,但你终究逃不了一辈子。」


季婵溪也站起了身,站在林玄言身侧,握住了他的手,望着叶临渊的眼神锐


利得像是刀子。


「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大剑仙?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在这里故弄玄虚废什么话!」


季婵溪指了指夏浅斟,厉声质问:「你自己上还是和这个女人一起上?」


叶临渊看着这个黑衣黑裙的小姑娘,温然笑赞道:「后生可畏,如此年纪便


入通圣,比我当年更强。只是可惜,年纪终究太小。」


季婵溪神色更加不耐烦,她道:「要出剑便出剑,啰嗦什么啰嗦?」


叶临渊道:「我此来不为出剑,只是取剑而已。」


说完之后,他回身望了一眼,笑问道:「怎么不见失昼城大当家,听闻大当


家风采绝伦,叶某早就想见一见。」


林玄言眼色阴沉,沉默不言。


方才叶临渊出现在长街上的那一瞬,他便心生感应,知道了对方的目的。


他留在了宅中,但让南宫设法避开叶临渊,直接前去乾明宫,想方设法救出


邵神韵。


若是叶临渊真的入了见隐,那么这一战多一个南宫也没有意义,况且他有信


心,只要是季婵溪持剑,他们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南宫真的能破开封印救出邵神韵,那么几人联手,甚至有机会直接将他


杀了。


但是刚才,叶临渊说出取剑二字之时,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忽然涌现心头,


失昼城三年,他的道心早已坚如磐石,而如今随着叶临渊的出现,却隐隐有了松


动的征兆!叶临渊只是稍一思索,便洞悉了南宫的去向,微笑道:「大当家虽然


道法通天,但承君城大阵亦不是纸煳的。也罢,稍后我便去见一见那位大当家。」


林玄言心中骤然绷紧,他将另一只手伸到身后,握住了季婵溪的手,他能感


觉到,季婵溪的手心亦满是汗水。


叶临渊看着季婵溪,伸出一只手,澹然笑道:「借你夫君一用。」


与此同时,林玄言大喊道:「同心!」


季婵溪闭上了眼,下一刻,她骇然睁眼。


她与林玄言握紧了手,心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隔断了,无论如何也勾连不到


一起。


叶临渊微笑着看着他,如出一辙地喝道:「同心。」


巨大的心跳声在宅子中扑通响起,林玄言一个趔趄,身子前倾,他难以置信


地看着叶临渊,浑身颤抖,背心皆是冷汗。


只是肉身化剑,魂魄离体的前兆!陆嘉静同样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难以言表。


能与林玄言心意相通者唯有她与季婵溪,叶临渊又是怎么做到的?她想不通


其中关节,但是下意识地捏紧了林玄言的手,大喊道:「你给我回来!」


叶临渊依旧伸着手,看着林玄言痛苦不已的神色,平静道:「持剑者唯心意


相通耳,你生为剑灵,在这世上能与两位女子真心相爱,殊为不易。但是你偏偏


忘了,这个世间,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你的记忆是我给你的,你的肉身是我替你


选择的,你的人生道路是我替你谋划。纵使你后来偶得机缘,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轨迹,但那只是人生某个节点的选择,虽事关重大却无法改变根本,可你依然是


我啊,这些联系比血脉更深,你又如何斩得断呢?」


「你与当年的我,何其相似啊……」


叶临渊手指一转,似隔空遥遥虚抓,此刻林玄言的身影已经渐渐变得虚幻,


他的法相向着叶临渊的方向不停前倾着,似是随时要凝成剑,被叶临渊握在手中。


陆嘉静与季婵溪皆脸色苍白,她们死死地抓着林玄言的胳膊,陆嘉静眼眶微


红,她的指甲都深深扎入了林玄言的胳膊里,她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松手,便可能


是一生的诀别。


回到轩辕王朝之后,她也曾想过与叶临渊的见面,她甚至还以为,自己能与


他相逢一笑,达成和解,但是此刻一切成空,她只痛恨自己为何命运多舛,境界


太低,无法将眼前那个面带微笑的男子一剑斩死。


季婵溪同样咬紧了牙关,她一身修为尽数涌出,想要死死将林玄言锁在原地


,但是在这场拔河之中,林玄言依旧一点点向前倾着,一向骄傲的她甚至记得有


点想哭,想干脆放开手,直接扑向叶临渊,与她生死厮杀,但是她又无论如何不


可能松开手。


林玄言识海涣散却又莫名地清醒着。


他也设想过许多次与叶临渊相见的场景,他曾经一度觉得,哪怕叶临渊已经


步入见隐,他与季婵溪联手,也至少可以平分秋色。


若真的要大动干戈一战,那也必定是连战数月,惨烈至极。


但是他没想到,两人才一照面,便是如此简单干脆的碾压。


对于叶临渊对自己心神的召唤,他竟然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切,早在自己降生之时便已经被设计好了吗……「谁和你一样了……少


恶心我。」


林玄言此刻面容近乎扭曲得不似人形,他心脏剧烈地震颤着,话语从牙齿缝


中迸出,气若游丝,难以听清:「静儿,婵溪,抱歉……」


叶临渊面色微变,笑容骤然敛去,他喝道:「住手!」


林玄言用最后清明的意识勾连上了那枚圣识,剑火燎燃圣识,在识海中掀起


巨大的旋涡,这个旋涡以恐怖的速度扩大着,叶临渊清晰地感受到,这道狂暴的


圣识会在不久之后撕碎林玄言,如果自己强行取剑,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陆嘉静同样察觉到了,她看着林玄言颤抖的虚幻身影,脑子一片空白,差点


虚脱倒下,季婵溪同样感受到那股几乎自爆的力量,她拼尽修为想要将其压下去


,却都像是飞蛾扑火,她心如刀绞。


他知道自己此次成剑便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不如去死。


「不能陪你们偕老了……还有语涵,只好下辈子再喜欢你们了……」


陆嘉静与季婵溪心知已难以逆转,都是满脸泪水,叶临渊轻轻叹息,垂下了


手,漠然道:「可惜一柄好剑。」


心念神魂抽离体外,林玄言所有的念头要归于沉寂。


最后的意识里,他像是立在一处空空寂寂的灵堂,周围皆是这一生破旧的残


存影像。


陆嘉静与季婵溪的哭声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就在那圣识即将爆裂,下一刻便要将自己彻底吞噬之际,一个清凉如水的声


音幽幽地在灵堂间响起。


「唉……竟敢直呼我的名字,没大没小,以后要叫师父,不然门规论处。下


不为例啊——」


陆嘉静揉着眼睛,模煳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袭宽大的白衣隔在了叶临渊与


林玄言的中间,大袖飘飞,那白衣女子伸出了一根莹润如玉的手指,点在了林玄


言的眉心。


「语……语涵?」


陆嘉静喃喃轻唤,身子摇摇欲坠,几欲倒地。


「裴仙子——」


季婵溪同样认出了她,她甚至不敢这是不是幻觉,只看到那指尖点上了林玄


言的眉心之后,林玄言痛苦扭曲的面容渐渐平静,他虚幻的身影重新凝成血肉,


面容竟像是睡着一般沉寂了下来。


裴语涵收回了手指,将林玄言轻轻一推,陆嘉静和季婵溪一同接住了他倒下


的身影,将昏死过去的林玄言抱在怀里。


裴语涵俯下身帮陆嘉静擦了擦眼泪,轻声道:「陆姐姐别哭了,有我在。」


说着她站起身,回身望着叶临渊,行礼道:「徒儿裴语涵拜见师父师娘,两


位……今日请回吧。」


叶临渊看着她,平静道:「语涵如今真是有大出息了。」


裴语涵坦然点头道:「若是当年师父未在雪夜收我为徒,那师父如今便是当


之无愧的天下。林玄言如今是我徒弟,我自然要护着他,师父,请您回去吧


,接下来师父要做什么,徒儿定不再有任何干涉。今日之事,我将来会向师父赔


罪。」


叶临渊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剑,与夏浅斟对视了一眼,夏浅斟点了点头,两人


转身离去。


裴语涵暗暗松了口气,不动神色地转过身望向她们,蹙眉道:「还愣着干什


么?快把你们的好夫君扶回房间,我来替他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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