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绿色高底盘从侧面呼啸着超车而过,扬起漫天红色的沙壤,珺艾赶紧拿布袋盖住曼心的口鼻,对着远去的车屁股低骂着哼了一声。曼心仰着头,把脸倒过来,露出一双眼睛来,伸出小手给妈捂住鼻子。母女俩隔着布袋切切地笑起来。
县城比往日还热闹,夹道欢迎着谁,等母女俩进了扒开人群,原来不是欢迎谁,而是义愤填膺又痛快地看游行。一根铁链拴着几个浑身发臭衣不蔽体的男人,衣服上拿猩红的油漆写着汉奸或者敌特。鸡蛋、石头、青菜叶纷纷地往身上飞,珺艾刚要把曼心带走,曼心指着一个佝偻的声音大叫:“安、安叔叔!妈!那是我叔!”
少雄隐约听到孩子的声音,迟疑着扭过头来,对着那边惨笑一下,推着手让她们走。
看着游行的队伍远去,珺艾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曼心扒着她的腿哭得丑兮兮地:“妈,叔叔怎么啦,他会不会死啊,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他呀,他那么嗝好的人,为什么要抓啊哇哇哇。”
珺艾拖着闺女往新新宾馆去,等了几个小时才发徐定坤给等到。
给了几分钱给曼心打发她去买零嘴,曼心无打采地,在几米外挑了一块砖坐下来望着这边。
“我看到游行了,定坤,你跟我说老实话,这事儿是不是你办的?当然我没怪你的意思,毕竟你们以前水火不容”
徐定坤冤枉极了,他是在重庆被安少峯给编的,以前的江湖往事还算个屁?安少峯如今是中统的高级军官,他现在跟他混中央的饭吃!事实他也是不能讲的,只说会帮忙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
珺艾不太信徐定坤的说辞,看他神情就知道肯定瞒了点东西。
听说游行是三天,三天后就要拉到石头山枪毙。次日珺艾匆忙地拿了压箱底的银钱,想去牢里探探那个家伙,问他到底怎么搞的!以前的牛皮本事去哪里了!真是又气又恨!曼心牵挂她叔叔,心眼儿有八个那么多,非要跟在她妈屁股后面,珺艾甩不开只得把闺女带上。
这天刚出门便是狂风大作阴云密布,等她们到县城警察局,天边轰隆隆地一阵雷鸣,同时几条紫电扭曲着劈开天幕。
珺艾拼命给看守塞红包,看守本本来想,但顾忌着最近有领导视察,便把珺艾推搡开,拿警棍威胁着她们走远点。
大雨哗啦啦地泼下来,珺艾抹了一把脸,赶紧把曼心抱起来朝对面的屋檐冲去。
短小的屋檐遮不住磅礴大雨,很快街上一个人都没了,只有一层又一层泼过来的灰色雨幕。
珺艾让曼心站到自己跟门板中间,曼心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块破板子出来,高高地垫着脚尖递给她娘:“妈,这个这个,拿这个挡雨。”
珺艾抬手遮住眼帘,回身揉揉小丫头的脑袋:“乖,你自己遮。”
涛涛的雨幕像是永远都下不完,一辆吉普车从警察局院内开了出来,珺艾眯着眼努力地看着那个方向。
吉普车打着灯,在阴暗风雨的天气里闪着橘色的光,朝前掉了个头竟然往这边来,然后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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