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校那天,珺艾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刚开始还挺不习惯,校长差使班主任亲自给她端茶:“我们学校嘛,虽然比不上北方大城市人才济济底蕴深厚,但就整个云南来说,绝对是数以数二的好学校,建校历史也有五十年啦?您大概不知道,咱这里身前就是亦清书院改制,战前还受过基督熏陶,所以我们的宗旨时以仁爱大爱为本,其次才是教学质量的双头并进....”
看他在哪里一口气不停地宣讲,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本来想喝茶的,珺艾默默地假装抿了一下,认为他着实辛苦。又听讲到什么仁爱大爱,心里就犯鼓捣了,曼心那孩子你给她讲大爱?那成么?管得住么?那孩子一张嘴,刚好能拿贵校的宗旨反驳你们的管教你们是信还是不信呢?
于是不由忽略了校长激昂慷慨的话语,专去看陪坐的女老师,不像别的学校老师穿得艰苦朴素,这里的老师个个都挺体面。女老师正是风华正茂,脑后一朵漂亮的蝴蝶发卡,头发油黑着烫成卷。
珺艾是不知道这学校接了大把的南迁军官高层子女,校门口随便一抓都是曾经的喊得上名字的要人,这几年不知了多少赞助,老师不弄体面点怎么行?当然女教师更是特例,跟学生家长一来二去结婚做大太太二太太的也不少。
这老师不说有多漂亮,光是年轻带给她的浑然的青春,就连还未完全褪去的汗毛,也是富有吸引力的。
至于女老师看她,又是另外一层复杂至极的心绪。之前校长提醒她,最好不要插嘴多说话,说你是个受过教育的年轻女性,那家夫人听说是从下面县城再下面的梅村里带过来的,你太出风头人家会不高兴。她就以为是个旧社会惯常的包办婚姻的邋遢女人,心里还挺不舒服,那种乡下种地挑粪的女人,怎么能说大人物的妻子?安先生她是见过的,他几天前抽空来过一次,光是隔着窗玻璃扫过一眼,春心如雷着连课都没上好。那样的男人,简直是什么女人都配不上!当然她有幻想过,男人除了爱绝世大美女,也爱她自己这款,温润可人知情知性两袖添香...可眼前的哪里是年纪大的野婆子?哪里看得出生养了一个五六岁的女娃?
反正刚进来,她还以为是学校招了新老师,那样莹玉的肤色,秋水的眼睛,顾盼间全是一望既知的愉快幸福,令人醋意滔天的不自知的微妙天真感,她是装的吧!还是说被丈夫养得太好根本就不问世事?最让她嫉妒的是她身材和衣服,大街上到处都是穿旗袍的女人,可她的旗袍像是天生的第二层皮肤,柔滑细腻泛高档的哑光感,前凸后翘得像个专门为勾引男人的上等妓女。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大太太?
校长的唾沫吐得差不多了,忽然发现屋里两个女人双双对望住,也没说话,轻咳着想要打破这份尴尬,额头也出了冷汗,万一安太太心有芥蒂他不惨了?
倒是珺艾率先出口:“老师您贵姓?”
校长赶紧接道:“这位是黎老师,北平师范毕业,是顶顶的才女囖,教孩子很有一套,班上的学生都挺喜欢她的嘿嘿。”
“哦,那挺好”珺艾点点头,话锋一转,直白得不能再直白:“黎老师您看我半天,是看什么呢?”
女教师倏地满脸通红,到底是嘴巴灵活,恭维珺艾道:“您不说,我根本想不到是曼心妈妈。”
珺艾故意停顿了老长时间,见人快要挂不住脸了,起来跟她握握手:“我们家孩子很调皮,城里规矩不大懂,以后老烦老师多多管教。”
徐定坤靠在车门上等了半天,见人从初升的晨曦日光中摇曳着出来,笑着啧啧摇头:“哟,派头都摆上了?是谁不长眼让你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