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涓从温泉宫回来,径直去了右相的府邸,直到晚上,未踏出书房半步。
大夫人来人请他们去用晚膳,右相道一局棋正在兴头上,让大夫人带着女眷们先用。到了晚间,叁夫人派婢女请右相去宵夜,他又让叁夫人自己先安置,不必等他。那婢女往窗户里的人影上一瞧,果真是在对弈,便悻悻回去了。
过了子时,窗外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不一会儿便有人抱着一只灰羽信鸽进来,当着右相的面,将它腿上的细竹筒拿下来,毕恭毕敬地递上去:“相爷。”
杨仲节一手拿着棋子,一手漫不经心地接过来,递给了杨涓:“老眼昏花了,你看吧。”
那个送信的人也不敢逗留,立刻抱着鸽子退下了,临走将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关严实了才快步离开。
杨涓放下棋子,双手接过打开来,一边看一边皱眉,匆匆看完,赶忙将密信递还给杨仲节:“伯父,请过目。”
杨仲节接过来大略看了一眼,便往烛台是一撩,落到地上时,已燃成了灰:“你怎么看?”
杨涓手指磨着玉棋盘的边:“侄儿愚见,事情虽与我们的谋划有了偏差,却也不是往坏的方向去。”
杨仲节摸摸胡须:“嗯,接着说。”
“我们原想混乱中除了那个婢女,再重伤赵衍。现下那个婢女虽没有死,但被一群男人劫走了,不明不白地过上一夜,就算找回来也难复宠爱。即便是赵衍对她情根深种,原先在太后和陛下面前提起要立她为平妃的事,也只能作罢了。”
“不错,杀她本就是顺便,坏了名节也是一样。”
见伯父颔首,杨涓又道:“更妙的在于,来救她的人,是原来寿安公主的赐婚史哥舒旻,二人兴许在送亲的路上就有了首尾,才会让他这个前朝余孽冒风险来劫人……寿安公主的亲外公可是在南诏,我们费尽心思扮成南诏逆党,倒被这个半路杀出的陈咬金给坐实了。”
杨仲节放下棋子,似在静待下文,过了半晌,见杨涓无话,便道:“涓儿,我膝下无子,日后杨家一门都要交托给你,你近年来长进不小,可若要真把持住半壁朝堂,还得再多加磨炼。”
杨涓思忖片刻:“大夫人说要过继宗室嫡子,我娘不是正室,怕是不能,不过侄儿愿听从伯父教诲,事事以杨家大局为重。”
“嗯,凡事要比对手多想叁四步,信上写了的,你想的都对,可这信上没写的呢?”
杨涓大为惊异:“伯父此言何意?”
“信中提了赵衍出了雍州城,却未探明他去了哪里。”
“确是没有,怕是要回大梁吧!”
“他若是回了大梁,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却还没有人来回报。就怕他不回来……去了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