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
黄沙劲舞,苍茫万里。
此时还不到三月,西北依旧天寒地冻,寒风夹杂着飞沙冰粒,横行在天地之间。
一队绵延数里的大周军卒,与破败的沙州城,擦肩而过。
这是从阳关撤防,准备与玉门关守军合兵一处的三万周兵。
按理说,这种风沙四起的鬼天气,此地离玉门关亦有五十余里的路程,阳关守军不益继续行军,而应在沙州城暂时休整,待明天再行开拔。
可是,阳关这三万兵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沙州已经是一座弃城,自打八九年前开始,连朝堂发配都不再考虑沙州。城中现在除了多年前的一些罪将叛卒,再无它物。
隔着坍塌的城墙,就能看见城中的断壁残垣,破败萧条。
在阳关守军看来,与其进到这种鬼城之中沾染晦气,还不如顶风多赶一段路程,以求早到玉门关。
此时,蔡国公李瓘一身戎装跨于马上,抬眼看向沙州城头,隔着风沙,隐约可见一白发老将笔直地立于城上,注视着他们。
李瓘认得此人,乃是前左威卫大将军林羽堂,因为牵扯到了李忠逆案,被贬至沙州已有三十余年。
“唉!”
李瓘不由一叹,当年林羽堂成名朝堂之时,他李瓘还是个娃娃。当年随父王李千里在军中游荡之时,见过林羽堂之风采。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好好的一个将才,却因身陷储位之争而陨,废在了这个沙州城。
......
一旁的副将见主帅望着沙州城发呆,还以为李瓘在感叹沙州城池,不由道:“这沙州城残破至此,怕是一刻也阻不住吐蕃王师的,李帅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如今阳关已经人去关空,吐蕃大军顷刻可入,接下来就是沙州了。
而在副将看来,仅凭沙州城内剩下的几个罪将犯卒,是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吐蕃大军的攻势的。
用不了几天,吐蕃jūn_duì 就会攻到玉门关下。到时,等着他们的,那才是场硬仗。
李瓘收回思绪,听了副将的话,点了点头。
“没错,不出五日,吐蕃大军必临玉门关下,我等且不可怠战!”
李瓘如此严肃,概因朝廷预判有误。
原本以为,吐蕃王师最快也要四月方可兵临城下。
可是,据前方哨探回报,吐蕃王的十万大军此时已经越过了大雪山,距离阳关已不足两百里路程。最多三日,便可达阳关城下。
想到这里,李瓘再不多看城上的白发老将一眼,一夹马腹,“号令三军,星夜兼程,今夜子时之前,于玉门关内扎营造饭!”
说实话,李瓘有些可怜林羽堂,当年那可是军中典范,大唐铁血jūn_rén 的缩影。
而如今,却是垂暮老矣,唯在这弃城之中等死一途。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大周三军虽仍有战力,但却早已不复当年之铁血神勇,林羽堂老了!
汉人那股子荡平四方的野性,也随着越来越多的朝堂争斗,越来越多的利益驱使,慢慢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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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瓘看着林羽堂的同时,林羽堂也在注视着城下的阳关守军。
老将军须发皆白,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虽已尽显老态,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明亮,眼神亦如当年一般犀利。
“阳关一撤,沙州便首当其冲了。”林羽堂喃喃自语,面有哀戚。
沙州是一座弃城,他们这些活在城里的人,在城外的人看来,可能也早已经死了。
蓦的,身后却是传来一声说话:“也是好事,终于可以解脱了!”
林羽堂回头,见是满头花白的魏大郎。
“解脱?”林羽堂苦笑一声,“死在蛮子手里,也算是解脱吗?”
魏大郎闻言,不由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