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为,隔壁的长沙郡,做得就没那么好了。
前年,大量北方jūn_duì 涌入本地,又是涉水,又是屯田,八万军民里,至少三分之一的人染病。不适应本地气候的北方兵,得了并发症死去的人有上千人,那些慢性患者,也失去了战斗力,被留在长沙。
黑夫来时,发现营中大腹便便的鼓胀者,已有不少,这种晚期症状是因腹部积水,加上他们面容消瘦,肚子显得更大。
好在血吸虫病只能通过人与疫水接触染疾,不能在人与人之间直接传播,不然这仗都不必打,黑夫可以直接来为他们收尸了。
但身体肿胀的晚期患者,也没多少时日好活了,甚至失去了救治的可能。
黑夫眼下能做的,只是尽力拯救那些病情尚未恶化的感染者。
“救治子婴,还有那些病患的事,就交给陈兄了。”
黑夫朝陈无咎作揖,早在十年前,他就将豫章水蛊的事告知陈无咎,作为大医令下属,陈无咎还亲自到南方跑了一趟,与病患接触,寻找治疗之法。
在黑夫提供的参考意见启发下,他已经找到了一味良药,经过十年钻研,略有小成,虽然不能保证完全治愈,但减轻病情,让慢性患者不至于肿胀致死,却已能做到……
“无咎尽力而为。”
陈无咎应诺,匆匆出门,要去请长沙郡官府,征募百姓,帮他收集那味药材了。
治疗虽然需要,但眼下迫在眉睫的,则是预防。
长沙地区河网交织,湖泊密布,是钉螺的适宜孳生地,也是血吸虫病的严重流行区。眼看又要入夏,夏秋是最容易感染的时期,若不做好准备,就等着再爆发一次疫情吧。
长远看来,长沙是南征军的必经之地,不搞好预防工作,等来年在训练武昌的新军抵达,又会有大批人失去战斗力,黑夫可舍不得嫡系们如此折损。
但这件事,光在兵营里搞,是没有大用的。
南征驻军活动的区域周边,便是长沙郡的治所湘县,加上城周边数十里的乡邑村社,起码有五千户。
城里染病的患者,至少占了两成,农村更多,三到四成。几万人吃喝拉撒都没什么讲究,导致血吸虫卵在城市周边的水体里循环传播。这就使得整个湘县,皆为疫区,且世代相传。因为感染而得了侏儒症,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几乎每个里闾都能见到。
看着这一幕,黑夫亦哀民生之多艰,水蛊如同南国的诅咒,它还会在这片土地上,笼罩两千多年,无论贵庶,一个不小心,就要与虫子终生相伴了。
直到新中国,才会迎来曙光,送走肆虐的瘟神……
黑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营寨整个搬迁,远离疫区,也远离洞庭湖,去湘县南边五十里,一片平坦的槠亭建立新营。
槠亭,因为槠木颇多而得名。后世,这里被称之为“株洲”,是四通八达,交通方便之地。虽然眼下周边地广人稀,密林遍布,甚至有虎豹大象出没,但仍是北上南下的枢纽。
大军要逃离疫区,但将笼罩在蛊祸瘟神千百年的湘县弃之不顾,可不是黑夫的风格。
在离开前,他进城拜访了长沙郡守。
对长沙守而言,这场会面可不算愉快,作为南征主帅,昌南侯黑着脸,将他训了一通,末了,竟将兵卒患病的锅甩给当地官府。
说正是因为他们的不作为,使长沙人生活散漫,病患在河边随地大小便,污染江湖,才导致数千兵卒得病,失去了战斗力……
“故监军王孙婴,入长沙郡便患疾,性命有虞。故我南征大军,尚未与敌交锋,便先败于长沙!皆郡守之过也,本将,定要禀与陛下知之!”
黑夫措辞强烈,这么大的罪名,长沙郡守可担待不起,连忙保证,愿意配合南征军,一起防疾。
黑夫这才面色稍缓,便又以防疾治瘟为由,提了几点要求。
而第一条,当然是他的成名技……
“欲防水蛊之疫,必先筑公厕!”
……
满脸堆笑送走黑夫后,长沙郡守脸上阴晴不定,身为两千石封疆大吏,他在长沙说一不二,但面对这位高权重的昌南侯,却只能小心配合,不敢有半分得罪。
他只能骂道:“果然,人皆言尉黑夫有两癖,一曰屯田,二曰公厕,每至一地,必先行之。要说我,他封号就不该叫昌南侯,该叫公厕侯!”
ps:第二章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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