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李左车军中,就有不少头戴皮帽,长相奇异的娄烦骑士,都是胡人,既然可以利用娄烦,为何不能利用匈奴呢?
李左车彬彬有礼,嘴上却丝毫不落下风:“敢问魏相,家养的犬与野外的狼,能一概而论?”
总之,赵国人的意见摆在这了:合纵可以,但绝不同意将匈奴也拉进来。
张耳还欲劝说,作为在场众人的主心骨,项籍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广武君之言,籍深以为然!”
“六国之仇,不必籍匈奴之力,惹天下人嗤笑,而当靠吾等自己来报偿!”
既然联军里最强大的楚、赵主帅都不同意与匈奴结盟,那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反正匈奴那边似乎也没什么诚意,至今仍在上郡边缘游弋,并无举族南下的打算。
项梁心中叹了口气,他明白,将强大新秦国绞杀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匈奴人本就只想乘火打劫,既然六国不愿盟誓,冒顿自不会全力相助。
“那现在的问题是,诸侯留在西河对敌,还是退回去?”
接下来是持续的争论,三国的主事者尚未说话,其下的各路小帅都尉、军师策士便各抒己见,他们也把握机会,卯足全力……或大吼大叫、或高声咒骂、或晓之以理、或语带玩笑。
楚、赵、魏各自掌握的情报被分享出来。
赵国方面说,侦察到黑夫军一部两三万人,正沿洛水北上,似是韩信的部队,看上去是要去上郡的,而赵军忙于进攻太原,这边却连少梁山负隅顽抗的秦军残部都未能解决。
魏国方面也禀报,风陵渡对岸的斥候,发现也有一支三四万人的大军,沿着驰道向东行进,进入魏军久攻不下的桃林之塞,桃林塞的秦人守卒稍作犹豫后,开城迎东门豹进入,想来抵达函谷关,威胁三川郡,只是时间问题……
而楚国方面则坦言,黑夫主力十余万大军,已离开了高陵,向东进发至栎阳一带,兵日渐向西河靠近。
最终得出结论,看来黑夫是想搞一出三方钳击,与六国在西河决战了!
面对这种情况,大多数人希望暂时撤退,毕竟西河已被六国,尤其是楚军祸害得一片狼藉,当地人抵抗不绝,大军在此失了人和,不是决战的好地方。
陈馀见联合匈奴无望,遂力主暂时撤兵,更指出:眼下联军在西河,除了以战养战外,吃喝全靠河东郡提供,已难以为继,不妨暂退,让疲累的jūn_duì 得到休整。黑夫急于廓清关中,暂时不会东进,待各国休养一个冬天,再度发动举国之兵,凑齐数十万大军,再合力伐秦不迟。
这个人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但项籍却拍案道:
“不战于秦地,难道要让黑夫兵临诸侯都邑之下,才匆匆拼死不成?”
他站起身来,扫视众人:“诸将戮力而攻秦,却听闻黑夫入关,遂久留西河不行。赵魏之王埽境内而专属于汝等,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何不在此与黑夫决一死战!?”
张耳提醒项籍:“上柱国,在西河决战,吾等输不起……”
尤其是楚军,距离家乡最远,一旦败北,几无归还可能。
但就是这种逼到绝境的气魄,才让项籍打赢了鸿沟之战啊!
他肃然道:“夫战,勇气也,一旦吾等退却,勇气顿失。以黑夫之军,合关中之卒,不出一年,其甲兵将倍于六国,到那时候,秦人兵临邯郸、濮阳、彭城之下,吾等才是真正的输不起!”
“可若在西河对决,黑夫,同样输不起!”
“他一旦败了,就将失去咸阳,失去关中!”
虽然是出于不服输,不愿退的单纯想法,但项羽却一语道中了六国现在的处境:西河之战,大概是最后一次,双方都输不起的战争了……
他指出:“黑夫分兵乃是失策,虽有大批降卒及骊山徒,但不能全心信任,只能充当偏师,其主力不过十余万人,与我相当。”
“那以上柱国之见……”
项籍一挥手:“焚毁桥梁,烧掉粮秣,破釜沉舟,杀牛羊飨士,就在西河,与秦人决一死战!”
“一战定天下之势,若胜,吾等可入咸阳,焚秦社稷,报百年之耻,若败……”
项籍叱咤怒吼:“那也死得其所!”
这话听着霸气,但却可吓坏了众人,在场的人,包括李左车、张耳、蒯彻都大摇其头,觉得项籍太过意气用事了,他们可没有用三军来赌博的觉悟。
就连楚国的范增、项梁,皆老成持重者,也不置可否。
军议陷入了僵局,而就在此时,一个消息的到来,也彻底打击了楚人在西河与黑夫决一死战的决心。
楚国的萧公角趋行上堂,他顶着高高的冠,绕过嘈杂的会场,来到范增面前,将一封帛书交给了亚父,又小步退下。
范增睁着有些昏花的眼睛,打开后,瞳孔微微变大,但还是将帛书塞衣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来到项籍跟前,附耳道:
“上柱国,寿春急报,黑夫令舟师自江东渡江击我淮南,九江、东海告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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