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你别睡,我这里有宫中带来的药,是最好的药,一定能够治好的。”
宋岳脸色铁青,额头全是汗水,他的一侧肋下鲜红无比。
“殿下的药,军医已经给我用过了。不过那蛇毒太毒了。”他咧嘴笑了笑,“老宋也是半生征战,大小上百战,受过无数的伤。当初还被新罗人射瞎了一只眼睛,那时全靠老军医才给我保了一条命,但也养了一年多。后来上面说让我干脆退役,说是以后好好休养。”
老宋说着话,伸手握着张珲。
“其实上面也是为我好,只是打了半辈子仗,我老宋也早习惯了军中。离开了部队,当起了开国伯,经营着自己的那三十里封地,有几座庄园,还有一座矿,两家小作坊,本来也还不错的,每年的收益确实不少。”
他叹声气,“只是每当闲下来的时候,总会有些无法适应,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当我听到殿下招募军官,当以前的老战友引见殿下时,我毫无犹豫的就重新回到了军中。”
这是一个老兵的心声,久在军中,早已经适应了那里的一切。
“是我不对,我不应当再去打扰你的生活,是我不对,本来你现在应当在自己的封地享受着退役后的生活,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贵族领主,含饴弄孙。”张珲很抱歉。
两人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一年,但这个老伙计却给了他许多富贵的人生忠告和带兵的经验。
从西域行军到青藏高原,再翻越大雪山来到泥婆罗,他就如同自己的老师一样,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教导着。
独立团是在这位老伙计一手带领下,凝聚起来的。也是在他的一手指挥下,才变的那么强,立下那么大的功绩。
甚至军中不少军官、士官,都还是这老伙计帮他招募来的。
宋岳目光从张珲身上移开,旁边站着一大群的军官们,这里有他的旧部,也有他的朋友,还有许多老部队里的同袍们推荐过来的军官们。
有和他一样不甘寂寞重新披甲的老兵,也有许多毛头小伙子,每个人都是怀着一颗建功立业之心加入的独立团,来到这遥远的异域。
“泥婆罗一战,是我老宋最自豪的一战。迦毗罗卫国之战本来也打的很好,可惜最后我阴沟里翻了船,丢人,晚节不保。哈哈。”老宋自嘲的笑笑。
“是那迦毗罗卫国人该死。”张珲咬牙骂道。
“算了,我这一生也足够了。泥婆罗一战,陛下赐封我开国侯爵位,想我本也不过是一个农家子弟,幼时家贫,靠佃田为生,家中孩子多,温饱都不能。小小年纪时,就被卖给地主家做仆人,从放牛娃开始干起,后来隋末大乱,先是被变民乱军裹挟,吃上了断头饭,再后来被官军俘虏,又转为朝廷卖命,打来打去,最后大唐开国,成了府兵,再后来到大华新朝,成为职业军官,最后还以功封爵,成为了大华的开国伯,有了一块封地,也有了不错的一份产业。”
说到这些事情,宋岳脸上带着笑容。
他这一生,也称的上是很传奇,虽然不如秦琼、程咬金、罗士信等这群同样在隋末乱世中出头的王爷们,但他也是靠一双手为自己挣下了命,还为子孙后人挣下了一个爵位和一块封地。
“老宋,区区一个开国侯算什么,泥婆罗灭国之功,你封个县公都足矣,何况这次灭迦毗罗卫国,你依然有定策指挥之功。”
“够了,此生白手起家,最后也能封侯,够了。”
老宋的话慢慢变的无力。
“老宋,我要给你请功,要向陛下上奏,为你请封,你应当封公,县公都不足封,应当封个国公。”
老宋摇摇头。
五十年的岁月经历,此时开始一幕幕的在脑海中迅速的闪过,甚至许多早已经遗忘掉的年轻往时,也仿佛历历在目般清晰。
小时吃不饱饭,和哥哥姐姐们去挖野菜。后来在地主家放牛,有次走丢了牛,差点没被打死。
叛军攻破地主家的庄子,他为了保护妻小而去领了长矛吃上断头饭。
·······
“此生不悔入华夏,来世再当中国人!”
老宋面色突然红润起来,他知道自己要没时间了。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握着张珲的手,他目光看过自己的那群战友们。
他高声喊出了自己曾经在讲武堂培训进修时,在汉京时常听到那些国子监和京师大的大学生们常说的一句话。
这是一句让人自豪的话语,每一个身为大华的人,都能为大华而感到骄傲。尤其是他们这些jūn_rén ,这些职业的jūn_duì 。
在讲武堂时,兼任校长的皇帝张超曾经跟他们说过一段话,jūn_rén 并不仅仅是一个职业,不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jūn_rén 还有更神圣的使命,他有无比的荣耀感。每一个jūn_rén ,都是神圣的,他们双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华夏的安危,他们手中的钢刀长枪,更是护佑整个中国,他们宽厚的胸膛后,是他们的同胞,是他们的兄弟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