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千里之外的都城。
天黑下没多久,婧王率军进城,连府门都没踏,径自去往皇宫探望。
少帝缠绵病榻,拉着婧王的手说,“朕有违六叔的教导,怕是要先去一步,膝下未留子嗣,南诏的江山留给谁都不妥,不如六叔来做这个皇帝。”
婧王面上大惊,忙宽慰道:“陛下不过是区区小病,天下名医何其多,陛下为何生自贱之意?”
又沉下脸,扫视跪在一旁的宫人,“还是谁在陛下耳边说了不该说的话?”
少帝摆手,“皇帝这位子,我早已厌倦。六叔不必再推辞,朕已召集诸位文武大臣在殿外,准备当场拟旨。”
婧王一听,心中更放松警惕,倏地床幔上亮起一道光,其中一个宫人猛的一跳而起,手持利刃,直冲他而来。
婧王御前面圣,身上怎么没带武器,正要拔剑,殿中的宫人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押在床边。
他们面容年轻,体魄强壮,力气大到惊人,分明是易容的禁军侍卫。
少帝居高临下看他,不过瞬间之间的事,婧王却丧失反击之力,胸膛被刀刃狠狠刺穿,连一声怒喝都没喊出,重重倒在地上。
婧王亲信以及众臣正在殿门外等候,宫人走出来,恭声道:“陛下病危,请诸位大臣进去。”
等众人进殿,瞧见血淋淋的一幕,色变顿足。
这时殿门倏地一关,宫人身后涌现无数高大的禁军,手起刀落,将婧王一干亲信斩杀,只剩一群众臣。
原本卧病不起的少帝从众人中间走出来,亲自宣道:“婧王狼子野心,御前行刺,被朕就地伏诛。”
大臣中大半是婧王的党羽,自有不服者,上前质问,没说几句话,禁军站在他背后割破喉咙,从脖子喷涌而出的鲜血喷得大臣满脸都是,空气里弥漫一股肃杀血腥之气。
少帝冷冷环视众人,早已不是以前顽劣不羁的糊涂天子,“众爱卿,可还有异议?”
众臣面面相觑,身后被禁军抵住剑尖,以性命相挟,几乎瞬间全都跪拜下去,齐声喊道:“逆贼该除,陛下英明。”
在众声簇拥下,少帝波澜不惊,叫宫人端上笔墨纸砚,淡淡道:“那便写吧。”
兵部的卢老道:“写什么?”
“逆贼阁罗凤尚未除去,正在午门外窥伺,若让他逼宫成功,朕与众爱卿性命堪忧。”少帝语气森森,分明暗指叛军一旦攻进来,殿上大臣们将先被禁军灭口,“危机已至,朕现在命你们写檄文,讨伐逆贼。”
太监福全慌忙进来,“陛下,国师大人带着婧王的jūn_duì 围在午门外,说是再见不到婧王,他们要反了。”
一时间群臣骚动,陷入一阵慌乱,少帝冷静道,“慌什么,朕已请神人来坐阵,逆贼必死。”
群臣却不知少帝口中的他,是何方神圣,但见少帝仍镇定自若,惶恐的情绪被安抚下来。
……
紧闭的午门外,集结乌泱泱的士兵,最前停着一处轿子,护城统领卢少康对轿子道,“快亥时了。”
“时辰到了,”阁罗凤颔首,“传话吧。”
卢少康当即回身,大喊道:“宫中有妖,挟持少帝,兄弟们上啊!”
前排最先骚动,汹涌而上,拿着大柱撞击各处宫门,但没撞几下,宫门主动开了,门沉重的大门缓缓启开,露出里面的情形。
与午门外阁罗凤带来的千军万马不同,禁军统领骑着一匹大马,身穿盔甲,身后是宫中全部的禁军,人数不足对方一半,但个个手持盾牌利剑,不曾后退半步。
“儿郎们,上!”
禁军统领高声一喝,震动云霄。
双方进入最残酷的厮杀,到处都是烽烟,宫中尸横遍野。
战到天明,禁军只剩一小撮,被逼到金銮殿前,徒然与庞大的敌军抵抗。
身负重伤的统领被扔出阵前,阁罗凤脚踩他的脸颊,用利剑抵上他的胸口,“他在哪里?”
统领抵住牙关,刀刃刺进胸口一寸,他忍着痛意痛斥:“叛国者,改诛!”
阁罗凤就笑了,“今夜以后,叛国的是你们。”话罢刀刃入肉,将他胸膛刺穿。
剩下那些禁军见状,红着眼痛叫一声,恨不得冲上来将阁罗凤碎尸万段,连敌军中亦有动容的。
他们是从都城拨到流沙城的将士,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结下深厚的情谊,统领以前还当过他们的长官,如今见他身死,多少不忍。
阁罗凤问不出梁衍的下落,一声令下,大军逼进养心殿。
倏地,远处城墙上,响起撞钟声,一下又一下,足有七下,天地为之撼动。
百姓倾巢而出。
街上人群涌动,不是士兵,就是百姓。
“谁敲了丧钟?”
“皇上驾崩了!”
到处是人声,议论声,宫门尽敞,尸横遍野,其中有他们的儿子,他们的丈夫,他们的长辈。
百姓们涌进宫门,趴在尸首上痛哭流涕。
漫天的哭声震动都城。
仿佛天地为之崩裂。
阁罗凤看着眼前一幕,心中警铃大震,预感不妙,卢少康惊道:“城墙上有人!”
阁罗凤骤然回首,他骑着大马眺望,视线穿透层层宫阙楼阁,正见远处的城墙之上,站着一个身影模糊的高大男人。
天明之前,日出时刻,天边滚起一道绚烂的金光,一个男人敲响丧钟,令整座城池陷落。
阁罗凤却知道是他,胸膛颤抖,剧烈发笑,笑声要震破喉咙,卢少康惊道:“国师大人!”阁罗凤脸色疾变,骤然指向城墙上的男人,厉声道:“杀了他!”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嗓子粗嘎难听,脸色竟比之前苍白百倍,不管梁衍有什么计划,绝对不能让他得逞,更不可能让他赢!
卢少康察觉事态有变,领命而去。
但四周挤满哀嚎的百姓,挤不出去,失了骨肉的百姓丧失理智,用石头砸他们,以头抢撞,谩骂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