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旨那一天已经是八月十七,婚礼却定在九月初二,不知道钦天监怎么算的,竟然把日子定的这般近,安国公府这些天忙得人仰马翻。而世子住的朱雀堂却是冷冷清清,甚至是守卫森严的。
楼璟有了云七治伤,外伤在渐渐好转,只是时日太短,怕是等到大典之日也只能养好三成而已。安国公夫人魏氏自打那日得了教训,再没有来招惹过楼璟,反倒是每日都派人送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楼璟这些天忙着打探消息,暂时还没功夫搭理她。
“世子,”高义走进来,表情有几分怪异,“属下看到既明少爷在翻墙。”
“赵熹?”侧躺在床上看书的楼璟挑眉,“把他提进来。”
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清越如金铃的少年声音,“你家的侍卫真是越来越粗鲁了,真该让他们跟着我读两年书。”
“我这侍卫不识字,跟着你读书怕是会辱没赵解元的名声。”楼璟斜睨了一眼忙着整理衣袍的人,眼中已忍不住染上了笑意。来人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眉目清秀,带着江南文人特有的书卷气,“你几时进京的,怎么也没人来递个信?”
赵家是官宦世家,赵熹的二伯父便是当朝的左相赵端。按理说勋贵与文官向来是没什么交集的,但赵熹这个人很特别,自小读着圣贤书,长得也一脸斯文,人却活泼的像个猴子。儿时随着伯父在京城读书,偶然间认识了楼璟,竟然一见如故,只要楼璟在京中,隔三差五就会跑来找他。
两年前回江南去潜心读书考乡试,以十四岁的年纪中了解元,赵熹在家排第九,前面八个堂兄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家中高兴非常,由祖父亲自给他提前取了表字“既明”。
“哼,爷爷让我来考明年的会试,说我在家吵得他头疼,本想着给你个惊喜,岂料刚进京就听说你要嫁给太子了!”赵熹一撩衣摆在床边坐了下来,接过映秋递过来的杯盏,三两下喝了个精光,笑道,“多谢姐姐,烦请再给我来一杯。”
映秋拿帕子掩嘴笑着给他又续了一杯茶。
赵熹接了杯盏,不喝也不说话,只是兴味盎然地看着床上的人,仿佛在审视这个伤势过重的人还能活几天。
楼璟抬了抬下巴,高义和映秋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递了拜帖,却被安国公推拒了,”赵熹这才收起幸灾乐祸的嘴脸,皱着眉头道,“他把你软禁了?”安国公说世子不在府中,他就去了北衙,结果羽林军左统领将军说楼璟已经好几天没去了,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索性翻墙进了朱雀堂。
楼璟放下手中的书,慢慢换了个姿势趴着,“算是吧。”
赵熹看着楼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就准备乖乖嫁过去吗?”他一直不明白安国公为什么不喜欢楼璟,但这么多年来,也没见楼璟吃什么亏,怎么这回就这般轻易地被拿捏住了?
“我连路都走不得,还能如何?”楼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嫁到东宫也不错,起码不用去打仗了,父亲以后见了我还得磕头呢。”
“你……”赵熹气得立时跳了起来,“如今贵妃专宠,太子式微,你以为你嫁到东宫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若是太子同皇上一般不喜男色,你怎么办?”
楼璟静静地看着那上蹿下跳的人,缓缓地笑了,“赵九,我有你这个朋友,纵使被父亲打死也值了。”纵然这种不把皇家放在眼里的话与赵熹自己的性子有关,但会这般只为他考虑的,估计也只有赵熹了。
“呸,”赵熹啐了他一口,“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废话。”
楼璟收起笑容,正色道:“这件事皇上已经下了旨,任我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让皇上收回成命,况且……你可听说过靖南候的事?”
“皇上似乎有意要定南候调回京城。”赵熹说到这里,也禁不住压低了声音,他是家族里不世出的天才,二伯父对他很是器重,才会把这种朝中秘闻告诉他。
楼璟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方道,“我听说,娶我做太子妃,是皇后的意思。”
“啊!”赵熹禁不住惊呼出声,皇后是靖南候的亲子,靖南候守东南一带这么多年,战功赫赫,皇上让他调回京城,实则是要收他的兵权,那么在这个时候纳太子妃,就是对皇后的安抚之意。皇后不趁机为自己家族多争取利益,反倒要太子娶楼璟这个不相干的人,却是为何?
楼璟没有理会赵熹的惊愕,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左相对太子的印象如何?”
赵熹眨了眨眼,印象中伯父对太子并没有什么过高的评价,太子也一直中规中矩的,不曾主动结交过什么人,“你觉得太子有问题?”
楼璟哭笑不得地敲了敲赵熹的脑袋,“我迟早有一天被你这张破嘴害死。”太子有问题这种话能是随便说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家里停电了,从早上一直停到现在, 啊啊啊,千鹤都变成烤小鸟了~更晚了,对不起大家,我今天一定记得提前放存稿箱,嘤嘤
、第三章 迎亲
“这嘴怎么了?这嘴可是宝贝,整个越州府的状师都说不过我!”赵熹得意道,“你就看着吧,总有一天我能把自己说进尚书省,官拜丞相,老来得封三公三孤,死后追封为古今第一圣贤。”
楼璟忍笑忍得胸口疼,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嗯,有志气,只是要做古今第一圣贤,你得先去说服一个人。”
“谁?”赵熹立时来了兴致。
“城东青莲寺,宁心法师。”楼璟神秘兮兮道。
“啊?”赵熹愣了愣,旋即撇嘴,“青莲寺可是个尼姑寺,我怎么去见一个老尼姑?”
“这你就不懂了……”楼璟挑眉,勾了勾手指让赵熹附耳过来。
“这个好玩!”赵熹听着不由得咧开了嘴,旋即又蹙起眉头,“我明年就会试,你也不说劝我读书,净让我做这些个缺德事,我若是考不上怎么办?”
楼璟瞥了他一眼,屈指重重弹了一下那颗脑袋,“考不上,你就去东宫做公公,本太子妃定然封你个大总管!”
赵熹捧着脑袋,被高义再次揪着领子提过院墙,一边抻领子,一边思索做公公和考状元哪个升官更快,倏然想起自己是来问楼璟成亲的事,怎么就这样被扔出来了?
“世子,今早那个宁心老尼姑又来了,只在上院坐了盏茶的功夫。”寻夏端了一碗药来,悄声对床上的人说。
楼璟笑着颔首,看到寻夏手中的苦药,唇边的笑立时僵硬了一下,“我这是外伤,喝药也无济于事。”
“不行,”寻夏把巴掌大的小药碗塞到楼璟手中,“七侍卫说世子还受了内伤,若是不喝药,是会吐血的。”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医理?楼璟撇嘴,但面对着寻夏虎视眈眈并且随时可能会变成眼泪汪汪的杏眼,只得闭着气一口吞了下去。可叹他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药的苦味,当真是英雄落难被丫环欺。
日子一天一天走得飞快,从八月十七到九月初二,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时间短到根本不够楼璟养好伤。
安国公楼见榆当初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也没有料到,皇上会把日子定的这般紧,原想着皇家娶亲,应当会选在明年开春,就算再急也得三个月吧,可谁知只有半个月。若是那小子在婚礼上出了丑,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个你拿着,若是撑不住了就吃一个,”楼见榆将一个羊脂玉小瓶扔给一身艳红喜服的楼璟,见他冷着脸不说一个谢字,就气不打一出来,想着今天大喜的日子,生生忍住了,“嫁到宫里就是皇家的人了,你且记住,做错了事可不是你一个人丢脸,整个安国公府都会跟着遭殃。”
待安国公甩袖离去,楼璟转了转手中的小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来嗅了嗅,与暗格中那一瓶是一样的药。不由得冷笑,即刻见效的药多半对人有害,这种更是拿几种毒药配的,吃多了后患无穷,在战场上轻易也是不会吃的。况且父亲只管让他行礼的时候不出丑,就没有想过,进了洞房太子难道会看不出来吗?到时候他怎么办?
无论是小门小户还是高门贵族,结婚都是很隆重的,而太子娶亲,更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