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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吴桐面前,差一点要擦身而过了,“厉仲谋。”她叫住他。
厉仲谋停下脚步。
从某些角度看,厉仲谋的举动和向佐的,隐约有几分相似。
比如,都喜欢像他现在这样,看着吴桐的眼睛,淡淡地笑,淡淡地说:“吴小姐今天的精神好像很不好?”
不理他的嘲弄:“我想跟你谈谈我哥的事。”
闻言,厉仲谋极细致地低头看她。这个女人纤长的睫毛细细颤着,垂下的眼睫在白皙肌肤上布下一层黯淡y影。
他眉梢一挑,扬手示意,律师即刻将一份合同送到他手里。向佐伸手欲接,厉仲谋躲开。
合同指定给吴桐。
“我是她的代理律师,事关我当事人的一切我都有权利……”
向佐说话,厉仲谋不理,吴桐心里一直自我暗示:她有求于他,不能得罪——默默接过合同。
……
翻开第一页,就再看不下去。
这是份变更监护权同意书。
吴桐捏紧合同,被到绝路了,艰难地维持冷静:“我的事和我家人无关,放过他们。”
厉仲谋对此不置可否,瞥一眼合同,“签了它。否则一切免谈。”
她告诉自己,冷静。咬牙间被向佐扯到一旁,他压低嗓音:“你到底搞什么鬼?怎么突然要和解?事前为什么没告知我?”
她心中苦涩,无奈说不出口,到嘴边的只有一句:“我自有分寸。”
“谁说我要和解?”厉仲谋蓦然道。
淡淡一句,顿时激起千层浪。
一片死寂中,厉仲谋的律师已将签字笔送到吴桐手边:“吴小姐,签了吧。赡养费的金额你一定满意。”
律师的话她不理,谁掌握生死,该和谁直接对话,她还很清楚。
深呼吸——“我可以不离开香港,也不阻止你探视童童……”
这是,她的底线了。
话却直接被厉仲谋若有似无的一声冷笑打断。
厉仲谋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孩子不过是你敛财的工具而已。奉劝你一句,拿了钱走人。否则不止害了你自己,还害了你家人。”
厉仲谋似笑非笑地打量她,身体丝毫不与她触碰,声音却无情地凌迟她。
他看看她捏紧的拳头,咬紧的唇。这样愤恨的表情,是否又是在做戏?
厉仲谋几乎要以为她会扑过来给他一巴掌了,然而她却缓慢冷静下来。
继而默默后退一步,让开前路。
……
这样就要退缩?怎么不否认了?不和他据理力争了?
厉仲谋凑近她耳边,以只有彼此恰能听清的音量道:“我要儿子没错,但你大概会错意了。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不想,再见到你……
一句话,令她陡然失神。
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涌,后头两个律师看得分明。
向佐意识到不好,这个女人不会这么不争气,要向他妥协?
暗咒着正要上前,却被厉仲谋的律师拉住。
向佐与他私交不错,他才好言提醒向佐:“如果我没记错,你爹地的公司七年前就被他吞并。怎么,你还想你的律师事务所也被他弄垮?”
向佐倒是不惧,拨开他的手。可他正要快步走近吴桐,脚下却猛地一顿。
因为他恍然间看见,吴桐当着厉仲谋的面抬起了手。
“啪!!!”
所有人都愣住,包括左脸挨了一下的厉仲谋。
厉仲谋的震惊漾在眼眸里,表情僵在脸上。
……
“啪嗒——”
是她的眼泪打在厉仲谋手背上的声音。
瞬间,厉仲谋脑中一阵嗡然。
……
比起挨了这女人一巴掌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她此刻滑落脸庞的泪水。
源源不断,永无干涸。
厉仲谋的脸有些僵,这女人胡乱擦拭一下眼泪,氤氲的眼睛望定他:“厉仲谋,你不要……”
她声线不稳,咬着自己的拇指指节颤抖。厉仲谋的心脏开始紧缩,有些疼,被勒住一般,逐渐无法喘息。
她似乎也正在缓慢窒息,说出口的话好不容易组织成破碎的语言:“……你不要欺人太甚!”
吴桐逃离般跑出众人视线,凌乱的脚步声在长廊上回荡,久久不止。
向佐如坠云雾,一时间也弄不清楚状况,只得追过去,奔跑中正擦撞上还在兀自晃神的厉仲谋的肩膀。
厉仲谋被冲击地侧了侧身,向佐便在那一刹那瞥见一张隐隐无措、又似乎异常紧绷的脸。
换做平时,向佐一定会停下来,给自己几分钟时间,好好欣赏一下厉仲谋这副前所未有的表情。
可现在没这个闲工夫,向佐只顿了顿便加速跑开。
这女人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向佐最终在安全梯门后找到吴桐。
她正靠着墙壁,拿着镜子和粉扑,补妆。
向佐手还握在门把上,焦急的情绪被此刻呈现在眼前的景象生生掐断。
渐渐地,焦急飘散到了半空,再经物质转换,变为无奈,笼罩在向佐头顶。
她补好了妆,完美精致的容貌,没有半点泪水的痕迹。
这个女人竟是如此的美——
向佐忽然觉得自己的神经末梢被无形的手指拨动了。
他慢慢走近,“你刚才吓到我了。”
向佐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浅浅笑一下:“我曾经对自己说过,绝不再为男人掉半滴泪。不过,你当初不是要我学怎么哭诉?我看了好几部催泪文艺片,做足了功课。刚才说的是……台词,女主角好像是,张曼迪……我是不是,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她为自己的哭泣和懦弱找到了个合理的理由,终于释然。
而向佐,平静地由着她自言自语,说个不停。
她语速快,仿佛一停下,就再不能自圆其说。
就会,陷入绝望。
……
向佐扯了扯嘴角,可是笑不出来。原因……思忖许久,终于找到笑不出来的原因。这个女人的笑,很苦涩。
她的苦涩,加上他的无奈,演奏出的旋律,是否是,悲伤?
很多他以为早已遗忘的情绪,此刻,因为这个叫做吴桐的女人,而回笼了他的心。
这并不是件好事。
向佐不愿再多停留,拍拍她的肩,“走吧。”
她抬头看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抹黯色在眼中划过,向佐没有捕捉到。
她犹豫了一下,“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
向佐看清了,她眼中的是希冀,卑微的渴望。
渴望依靠,哪怕只是暂时的。
“……当然。”
吴桐侧着脸枕上他肩头。
“谢谢。5分钟就好。”向佐听见她这么说。
他还,听见她的叹气声。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她知道后果,可她忍不住,那个男人一句蔑视的话,毁了她所有努力——
她很累,很怕,怕被人窥见内心。
“什么后果?有多严重?”她带着鼻音,以及浓的化不开的疲惫问。
“……”
让我爱上你,这个后果,严不严重?
无爱承欢16
开庭前吴桐在庭外坐着,与她隔着一条过道的厉仲谋,双腿交叠着,只见微肿的侧脸,看不清表情,猜不透情绪。
他依旧是王者降临的高姿态,吴桐懒得看半眼。
他与她再没有半点关系。
几点几米的距离,互不理睬的局面。
吴桐想,这样很好,真的。
开庭时间差不多到了,吴桐起身往左,厉仲谋向右。
背道,而驰。
厉仲谋等候被传唤,开庭的铃声在场内场外回响,声波振动入心,他忽的一怔。
低眉思索片刻,摸出手机,指尖飞快,转眼间完成一封简讯,“视频暂时别作为证据。”
点击发送。
从刚才起一直攫紧厉仲谋的窒息感,此时终于渐渐离他远去。
很快律师助手出现在厉仲谋面前,焦急地询问此事。
厉仲谋无法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一切只凭直觉。
商海中几次殊死,都是他的直觉挽救了他,也挽救了他的商业帝国。厉仲谋笃定自己直觉的准确性。
而这一次,直觉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
吴桐的心理医生为她开具的精神状况证明,向佐当庭递交上去,附带她的收入明细表。
材料由记录员呈上,法官翻阅。
身着律师袍的向佐掷地有声,“以我当事人的经济状况,完全有能力独立抚养孩子,我当事人对孩子未来的就学也已做好充分谋划,由此可见,控方律师对我当事人的指控并不成立。”
向佐的言论,厉仲谋的律师没有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尔后请上厉仲谋,接受向佐的盘问。
向佐的问题尖锐,难以应付,却都被厉仲谋四两拨千斤地应付过去。
待问到厉仲谋的女友是否会介意一个孩子搅乱了他们的生活,厉仲谋霍然抬头,猛地看着向佐。
那样的目光,带着无端的压迫感与凌厉气势,向佐不得不退后半步。
厉仲谋眉目微阖,再抬起眼时,泯灭了一切杀戾,他的声音沉稳:“我和我的女友虽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孩子的爱。我和她也已经沟通过,这都不是问题。”
向佐点头表示理解,却突然话锋一转,“厉先生,介不介意看一段视频?”
向佐当庭播放前一晚拍到的视频,屏幕放大数倍,在场包括法官在内,所有人都看的分明,也听得分明,画面中,张曼迪那满满的抱怨。
向佐适时按下暂停键,“厉先生,我现在再问一遍,您的女友真的做好准备,迎接一个别的女人为您生的孩子了?”
厉仲谋的律师这时候终于耐不住,站起身来,色厉内荏:“法官大人,辩方律师提供的这段视频之前并不在证物列表中,取证过程不明,我有理由怀疑来历的合法性,恳请当庭不采纳……”
向佐对此半点不理会,堪堪打断他的话:“法官大人,我问完了。”
当庭火药味蹿升,向佐偏头,朝旁听席上的女人扬一扬眉。
吴桐手心布着细密的汗,他这样杀伐决断,她也受到感染,悄然微笑。
于是,厉仲谋一回头,就看到这两人之间的互动。
这个女人笑靥明媚,哪还有半点悲伤?
她对着另一个男人笑意侃侃,厉仲谋觉得很是刺眼。而吴桐,觉察到这一道目光,她寻觅着看去,正撞进一湾冷然y翳的瞳光中。
……
休庭时间,准备室内,向佐手肘撑着桌面,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吴桐:“准备香槟等着庆祝吧,这官司我们赢定了。”
吴桐只勉强笑了下。
这不是他预期的反应。
向佐脸一沉:“有没有考虑请我帮你打接下来的赡养费官司?”
“我只想尽快带童童回南京。”她累,说话犹如叹气。
她的黯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顿了顿,向佐开口:“你是不想让孩子见他,还是你自己不想看见他?”
一语中的,吴桐脸色微恸。
这样刨根问底,有意思么?向佐扪心自问,得不出结论,只能更加鄙夷自己。
见她为难,他的思绪越发复杂。转移焦点看时间,差不多要上庭了。起身开门,率先走出准备室:“赡养费可以解决你家人的麻烦,你考虑一下。刚才掉几滴眼泪就能耍得他团团转,既然吃定了他,建议你别放过。”
这算是对她的褒奖?
如果,她真能做得到,如果,她对厉仲谋,对她自己,都足够狠心——
真能这样,就好了。
她这几日来第一次笑,“谢谢夸奖……”
话未说完,蓦地发现向佐脸色陡然一僵。
吴桐正要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清冷如深潭水的男声,率先响起:“原来我厉仲谋也有被人当小丑耍的一天。”
无爱承欢17
向佐是见识过这个男人的手段的,对他来说,再亲密的人,他说毁,也就毁了。
无情到令人心生恐惧……
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化解,还未动,厉仲谋已先行一步,脚下慢条斯理,一步一步,踩着向佐的呼吸声走近吴桐。
身后是墙壁,身前是他,吴桐进退无路。
厉仲谋低下头,凑近她。近在咫尺,由厉仲谋掌握着那一线的距离。
他在她耳边低语:“吴小姐做戏真是很有一套。不少男人吃这一套吧?”
向佐上前阻止,手按在厉仲谋小臂上:“这里是法庭,厉先生还请你自重。”
厉仲谋抬首,看看向佐,唇角冷冽地勾起,猛地甩脱他,拉着这个女人,转身进了准备室。
向佐要阻止,为时已晚,“砰——!”离向佐的脸半厘米不到,厉仲谋猛地关上门。
隔绝一切。
厉仲谋手还停在门背后,身动脚转,吴桐被他反身按在门上。
他是疯了才会来此找她,准备答应她开庭前的提议!
厉仲谋指尖挑起她下巴,肖似情人间亲昵的互动,却只让吴桐心惊,胳膊一抬,要架开他的手。
可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
吴桐下颌一痛,他的手指在她腭骨上捏紧,另一只手稳稳攫住她推拒的手腕,转眼间将她的胳膊反剪到身后。
厉仲谋看她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心。
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毫无征兆地,他猛然低头,凑近。
几乎要吻上她的唇。
……
吴桐慌张偏头躲,彼此唇瓣摩擦而过,只瞬间而已,这个男人唇上的烟草气息就已沾染上她的唇。
她招架不住,手撑在他肩上,要推开他,要保护自己。
他索性一手捉住她双腕,用力到她几乎听见自己的骨头咔嚓作响。
“不是吃定我了么?你现在是要推开我,还是索性迎合,勾引到底?”
他揣度她的居心,他把她说的一钱不值……
吴桐对自己说,这些都没什么。
她不在乎,就没人能伤她的心……
他也不能。
厉仲谋的唇印着她的耳垂,微微一动,像是厮磨,实际上不过是他在她耳畔牵起一抹冷笑:“你两次拒收我的支票,也不拿孩子换你哥哥的前途,我差点就信了你,原来你只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你想要什么?做厉氏的女主人?”
她的默然彻底激怒了他,厉仲谋托住她的脸,掌心扼住她的下巴。他把她的脸扳过,正对。
吴桐被他禁锢,不能活动,只能看着他的脸。
厉仲谋看她的脸,小小一枚,近看,五官标致。他贴近她,眉心相对,鼻尖相撞。
吴桐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
忽然间失了心智。
厉仲谋一字一句地说:“你也配?”
……
好一句你也配,吴桐神智被迅速而残忍地勾回:“我没什么好说的。放开我!”
这个女人的每一个音都支离破碎地扎在厉仲谋耳畔。
她怎么还能这么底气十足?
外头的向佐频频敲门,动静震天响,可惜撼动不了怒意漫天的厉仲谋。
他凝聚了勇气的目光直视他,不躲不避,厉仲谋无声嗤笑,依她所言,松开对她的钳制。
“那一巴掌我会记住。如果吴小姐你够幸运,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把属于你的东西,一样、一样夺走。”
厉仲谋的语气一派平和,表情波澜不惊,半点起伏也没有。
说完,拽开她,打开门。
吴桐背脊撞在墙上,一阵闷疼,她的思绪被震慑住,看着他开门出去,没有办法挪动半步。
门开,厉仲谋与向佐再度打了照面。
厉仲谋整理一下领口,绕道向佐离去;向佐则冲进门去。
视若无睹,各走各路。
“没事吧?”
吴桐摇摇头,“走吧。”
向佐看着她率先走出门去的背影,无奈摇头。
这女人魂魄丢到了哪里,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针对她的打击,远没有结束。
这一轮,控方律师先行发言,厉仲谋落座旁听席,吴桐到的时候,他淡然瞅她一眼,没有情绪,一点也没有。
厉仲谋的律师也有重要证据要当庭递交。
吴桐晃神,浑浑噩噩地旁听,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才恍然回过神来。
放眼望去,厉仲谋的律师正不屑地看着她。
庭上正放着视频。屏幕中,有火光,有孩子惊恐的脸,以及刺耳的尖叫声。
火光中的场景,吴桐记忆犹新——
……
她霍然站起,有如芒刺在背,不得不屏住呼吸。
一旁的厉仲谋,安然坐着,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挑眉瞥一眼这个女人。
视频很快停止,律师收回蔑视的目光,手指划拉过触屏,几张照片赫然显现。
照片中的吴桐一身狼狈,自派对现场夺路而出,右下角显示时间已是深夜。
律师将照片甩到向佐眼前:“我当事人亲眼所见,两个孩子独自在家,无人看管。而那个时候,孩子的母亲在哪?她深夜不归,在派对上喝的烂醉,衣不蔽体!”
吴桐听他扭曲事实,气恼地要冲下来,却被保全拦住去路。法官冷然一瞥,出言警告:“请不要扰乱法庭秩序。”
律师顿一顿,声音趋于和缓:“由此完全可以得出结论:被告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她的戒酒证明也根本是伪造的!”
向佐反唇相讥:“反对!反对控方律师在未能提出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只凭几张照片就提出捕风捉影的言论!”
律师反擒掣肘:“法官大人,这完全是合理推测。”
法官手拿控方律师递交上去的证据原件宣布:“反对无效。”
吴桐颓然跌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