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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2 / 2)

“我真是说服不了你。”


“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你怎么这脾气。”


“胎里带的。”


“本性里的不一定就好。”


“好不好的没想过;下不下雨在天,种不种地在自己。”


“天要是不下雨呢?”


“地种过了,也就甘心了。”


“就不后悔?”


“我爹说过,人生下来就不该后悔,后悔不如不生。”


“你让我怎么办呢?”


“你好办,不躲躲闪闪就好办。”


“容我想想可以么?”


“我又没你。”


“你还没,都快吓死我了。”


“嘿嘿,你们读书人属核桃仁的,不榨不出油。”


“你该回去了,我出油也得慢慢出。”


“天是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你也甭送,路咱比你熟。”


“走好。”


“回吧。”



雨季来临了。雨下得很抒情。


没有雷声,没有闪电,天也y得不沉;即便是连绵地下着,也能呼吸到清新的空气;人并不感到压抑,情绪也没那么忧郁,从每户人家的窗口照样能听到欢快的笑声与呻吟。雨水把石板小路冲刷得异常干净,雨靴子踩在上面竟感到心疼,多么清洁的一个世界啊!


翁上元打开油纸伞想到各户串串,聊聊心迹,梳梳心路;雨天聊天更能亲近感情。刘淑芳说:“大元去南先生那儿了,二元又上了原岭他姥姥家,你又走,就扔下咱一个妇人,觉得陌惶,不由自主地犯愁。你就那么落忍,你还走,哼!”女人的心有一团怨艾。也是,那些亲热得有些拈不开的汉子婆娘,在雨天总是依偎在一起;农事之下的男女选到雨天迫闲,以为是巴望不得的好事。翁上元的心被牵动了一下,把雨伞搁下,“不走就不走。”


“上元!”刘淑芳欢快地叫了一声,透着无限的感激。


翁上元笑了笑,“就属这娘们贱。”


“谁让咱淘生个娘儿们着哩,总想找个依靠。还在地上愣着啥,坐到炕上来吧,好像不是自己的家似的。”


翁上元上了炕,身子靠在被垛上,脚伸到刘淑芳盖腿的那条毯子里,竟碰到了刘淑芳的光脚;翁上元心里动了一下,那只脚上有他用碎碗茬子划出的伤痕,伤痕结了长长的蛐蜒般的紫痕。他生出一种隐隐的愧疚,让他温柔起来。“也不走了,跟你说个啥?”他说。


“想说个啥,就说个啥,嘴在你身上长着。”刘淑芳说。


“咱小三埋的那个地方,被雨淋不着。”翁上元说。


“知道。知道你上心得很;有这个,你就别踹咱那?(尸从)脾气上来就踹;踹失了儿女,你就造孽吧。”


“造孽,造孽。”翁上元真诚地说。


“不过这倒好,省心。这家里除了还能吃个肚儿圆,剩下啥都没有;闺女不像小子,花儿似的,你拿什么打扮她呀。”刘淑芳的话,又宽了翁上元的心。


农家夫妇难结死仇,道理可能就在这里。


“咱还能蹬得动腿,以后再揍一个吧。”翁上元说。


“揍也白揍,咱不给你生;拖拉一个崽子容易?那罪早受够了。”


“不生就不生,过两天清净日子也好。”


“咱三婶儿孤孤寡寡地一个人,也挺可怜的。”刘淑芳突然说。


“哎,你不说我倒忘了,村里给三叔还记着工呢,他算因工牺牲;去年的钱都算出来了,在会计那儿,赶明儿给三婶送去。”翁上元说。


“咱是应该多上她那儿走动走动,要不,就太不近人情了。”刘淑芳说。


“走动,走动。”


“走动的事儿,是咱妇人的事儿,你甭瞎掂记。”


“那为个啥?”


“三婶儿是个风流妇人,眼神能淹了男人的心;你去走动,再走了样,可就好瞧了。”


“真是个妇人,心眼小,头发长见识短,眼皮子没有蛋皮子高,怎能那么看人哩?”


“这男女的事,真说不准,长点心眼儿好。”刘淑芳说。


“你有那个经验,你懂。不过,就凭这,咱也得走动走动,看三婶儿勾引咱不?她要不勾引,咱勾引她,也摸摸她的乃子,让三叔在地底下难受难受。”翁上元嘻笑着说。


“那你更甭去,你要去我就跟着,白天夜里咱都跟着!”


翁上元哈哈大笑,“这日子!”


“呃,咱说点儿正经的。”刘淑芳说。


“啥正经的?”


“咱翁七妹都二十大几了,还不给她找个婆家?”


“那是她自己的事,当哥的管不了那么多。管多了,落下埋怨,犯不上。”


“你瞧她看上谁了?”


“她谁也没看上,咱自己的妹子咱最清楚,她眼光高,村里的后生她一个也看不上眼。一个一个的都差不多,没一个新鲜的。我要是一个女的,也看不上那些人。”翁上元说。


“那她的婆家可就难找了。”


“由她去吧。找不到婆家,咱把二元给她,给她养老。”


“你对你的妹子倒真是上心。”


“谁让她是我妹子。”


“你看她是不是对南先生有点意思。”


“人家那是学文化,甭瞎说。”


“悬。”


“你就省点心吧,一闲下来你就难受,叫你闲——”男人的手一下子就c到女人的奶窝里,粗粗拉拉地摸起来。女人低声叫了一声,就倒在了男人的肩上……


俩人就钻到毯子里。那条毯子就忽高忽低忽颠忽蠕忽东忽西,煽起了土炕上的土,纷纷扬扬,也忽上忽下忽东忽西。不知过了多久,那条毯子忽然瘪了下去,不动了。那纷扬的炕土也慢慢地落了下来,落到毯子上,也不动了。


毯子下的男人疲惫地睡去了。


毯子下的女人却还睁着眼。身子折腾得快散了架了,心中那份快感却一直没有到来;她感到一种淡淡的忧伤。不过,这也就很不错了,也好,真是也好,她心里说着,偎紧了她睡熟了的男人。



雨绵绵地下了半个月,人们开始浮躁起来。可是南先生的女学生却出奇平静。


在南先生的屋里,她和她的侄子认真地听南先生讲课,还互相地比赛记忆的效果。好像那个先生只是个先生,课讲得好不好,教得认真不认真,才是学生们检验他的标准。先生是从他的女学生的眼睛里读到这层意思的。因为那一双惯于拨弄秋波的眼睛,异常地清澈,毫无杂质,也很从容。


南先生紧悬着的心开始松驰下来,他的课也讲得自然了。


学生们已到了可以做文的水平,他给他们出了一个题目,叫他们分头地去写,题目叫《我)。领了题目,翁大元留在南先生的屋里写,那个女学生却急匆匆地回家了,好像这个地方并不十分吸引她,家里那个地方她才能写得好。


作文很快交了上来,先生急切地看。


翁大元写到:


我是个山里的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还没去上学,因为学校的路太远,我不乐意去。我知道知识很有用,就说这文化吧,它可以记述我见过的事情。我虽然没有去上学,但是我不笨,我能知道许多个为什么。公j不下蛋,为什么母j一下蛋,他就叫,而且比母j还响亮?因为他有心数,他知道会下蛋的j人们喜欢;所以母j一下蛋,他就高声叫,那叫声的意思是:主人,主人,那蛋是我下的。但是他还是逃不脱挨宰的命运,因为人比他聪明,不受他欺哄。我们这个地方胜(盛)产地萝卜,为什么?因为我们这个地方,山高地旱,别的作物不易(宜)生长。这只是自然现象。真正的原因是老天不让人饿死,好懒6赖)得让他们有吃的。我这个人不爱打架,二元打不过我,狗剩也打不过我,就连虫子都怕我,打架就没意思。但我爱骂人。骂人也是打架的一种,也很痛快;但最跟本的原因是遗传,我爹娘都爱骂人,所以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好孩子是不骂人的;但我板(扳)不住;到时候就想骂,但我是一个有志气的孩子,我敬慕我三爷爷,他叫翁息元,为了大家的粮食,他骡子一样的(地)拉着车,累死了。将来我死也要像他那样,做一两件让人配(佩)服的事……


翁七妹写到:


我叫翁七妹,在家排行老七,所以叫七妹。老七是最末一个,村里人叫宝贝疙瘩,我哥他们也说我是宝贝疙瘩;但从来不管我,也不关心我;家里有点好吃的,他们就抢,他们吃糖,叫我咂糖纸,还叫我小母狗。可能就因为我是女的,也就宝贝不起来了;但我的心就野了,谁也甭管我了。我本来不想学文化,但我爱唱戏;村里有一出《哭眉阝子》没有人比我唱得好。我唱《寻夫记》唱得直哭,也想找一个苦命的夫君,苦苦地等待他,好好地对待他。好像女人不能幸福,因为男人就不幸福。也有幸福的女人,是爱生孩子的女人;生得多了,就只有喂奶的功夫,她心里不想别的。但我却害怕这样,孩子大了,鸟儿一样地飞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是没有用处。听说城里的女人生活好,但我不羡慕她们;因为我不知道她们是咋过的,还是闭着眼过我的日子。过得好就过,过不好就拉倒,最多还有个死。我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吃得多。这没办法,我娘就吃得多,常挨我爹的骂,所以,找不到婆家就算了;要找也要找一个不嫌我吃得多的人家,家境好坏咱不管,吃得好懒(赖)咱不挑,只要吃饱就成……


两个学生的作文,给老师看愣了。他什么也不说,用笔在上面改了几个错别字。两个学生都把“赖”写成“懒”,看来这两个字没教好。“懒”与“赖”是个因果关系,两个字离不开,这人身子一“懒”,这日子就“赖”;这人脑子一“懒”,这心里就“赖”,就空。自己都没留心,都含糊,都糊涂,都未警悟,还能教好?!


两个学生注视他,他依然不说话。他又把两篇作文看了一遍,居然流下泪来。“你们写得好,写得好,我都写不出。”他动情地说,嗓音有些哽咽。


两个学生的感情很真挚,从他们身上,他了解了山里人的心,明白了山里人对生活的态度,他感到自己对待生活与命运的确有些虚弱。品味着学生们的字句,他尝到了悲苦的滋味。他也理解了翁七妹的情感,开始对她生出几分敬意;对待一个山里女孩子的情感,他应该正确看待,应该坦然地对待,不应该躲藏,更不该作不恭的猜疑。但他还不能接受,他还不知道这接受将意味着什么,他还没有足够的承受能力。机缘尚未到来,一切还不应该发生。


对翁七妹的感情,他决定做低调处理:既不回避躲藏,又不表示接受;尊重、关心、爱护,持之有度,把炽热的情感,引渡到亲情的河床,就当是个好妹妹吧。


“七妹,回头你教我几段《哭眉阝子》里的唱段,再过节时,咱俩给大家表演一场。”南先生自信的说。


“好哩!”翁七妹应得干脆极了。



南先生在他的本子上又记了几页,满心欢喜地睡下了。


夜雨下得更欢快了,打在阔大的玉米叶上,激起悦耳的有节奏的清响。如果深深地吸几口鼻息,雨点落在鲜艳的玉米蕊线上溅出的微微香气,也可以闻得到。虽然淡远,但也清晰。在这样的夜岚中入睡,是多么的安然。南先生躺平了身子。


门扉却突然被轻轻敲动了。敲得很轻,但听得真切。


南先生屏住呼吸,感到纳罕。


轻轻的敲门声执着地传来,轻而急切;得屋中的未眠人不可再度漠视。“谁?”


“我,七妹。”一个颤抖的声音。


“知道你睡下了,实在是有急事哩!”


南先生开了灯,急急地穿好衣服,打开了门。便从门外跌进来一位带着一团寒气的翁七妹。


翁七妹浑身湿透了,身上的曲线通现在南先生眼前。他惊惶不安,“什么急事?”


“先甭问,有没有干净衣服。”翁七妹说。


南先生有些犹疑。在他犹疑的一刻,七妹已把全身的衣服脱光了,而且脱得一丝不剩。站在南先生面前的是一尊茁健的、鲜嫩的、光彩照人的少女的胭体,峭拔的双r对恃着惊惶失措的眼睛!她把吓呆了的南先生一把推到炕上去,随手便把灯关了。


女人疯狂地抱紧了他,有力的臂膀把一介书生匝得喘不上气来。“完了!完了!”书生心中呐喊着,嘴里却说不出话。


生活,并不依顺人给它规定的程序,它有自己的逻辑!


他心神稍定,便开始了挣脱。“七妹呀,你别干傻事啊!你还年轻啊!你可不能毁了自己啊!你可不能一时冲动,就不管不顾啊!”


“我不是一时冲动,咱是有备而来!”女人把他匝得更紧了。


“你先松手,咱俩的事,慢慢商量,慢慢商量!”男人乞求着。


“甭商量,你要我得要,不要也得要,咱是条r绳子,把你捆定了!”坚定的声音。


“不要强人所难,不要强人所难,咱们得讲道理。”


“这事儿没道理,从老辈子那儿来就没道理!”


“你把衣服穿起来吧,咱坐着说话。”


“这黑灯瞎火的,穿不穿衣服都一样!”


“不一样,穿着衣服说话心里踏实;这样不踏实。”


“你怕谁?我来你这儿,除了咱的影子,没人知道。”


“我不怕谁,就怕你!”


“咱一没带刀,二没带剪,就一个r身子。”


“怕的就是你这r身子啊!”一个绝望的声音。


“甭怕,咱不难为你,就想这样静静地跟你呆会;等你敢要我了,想要我了,再给你。”


“那就穿起衣服躺着。”


“不穿!”


“你让我翻翻身吧,这样我喘不过气来。”


女人松了手,叫男人躺得舒服了些,之后,又把他匝紧了。


就这样匝着,女人睡着了。男人不敢睡,连大气都不敢出。女人亭匀地呼吸着,呼出一股好闻的干爽的皂荚香味。他心里咚咚跳着,他能听到那慌乱的声音。他的手不敢动,一动就触到鲜嫩的光滑的r;他满怀抱都是这鲜嫩光滑的r啊!


暗夜里的微光,能让眼睛看得清眼前的光景。一个诗人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对此时的南明阳教授来说,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他眼睛却触目皆是鲜嫩而光滑的r。薄薄的毛毯滑到一边,他看得清那连绵圆滑的曲线;匝紧了的双臂把两只茁健的乃子紧紧地挤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r窝。他就要掉下去了,他挺不住了!他小心地腾出一只手来,把毛毯覆严了这巨大的诱惑;但毛毯又兀自滑了下去,这样鲜嫩而光滑的r就连飞尘都落不住啊!


这时,他怕极了。黑夜之中,他谁都不怕,他怕的是他自己。他是已婚的男人,深识r的滋味;他又是一个久旷的已婚男人,他可以管得住知识分子的灵魂,却难以管得住深识r味欲望蓬勃的男人的身体啊!完了,完了!小节就要不保,大节亦会永亏!我管得了南明阳的心,我管不了南明阳的身!完了!南明阳的脏手动了,南明阳就要走到永劫不复之境了!他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腿裆:咦?那东西软绵绵的,死一般的沉寂。啊哈,得救了!我得救了!因了巨大的恐怕,南明阳的心奔张亢烈着,南明阳的身体却紧张而疲惫。他阳萎了!


阳萎了的南明阳教授,紧张的心平静下来。再看眼前的景致,已不是一团鲜嫩的光滑的r,而是一个乡间的美丽的安琪儿,是上帝的杰作!他静静地兀自欣赏着,他感到南明阳有福了。


正在他接受这上帝的洪赐,独赏美丽的时候,窗外袭来一阵巨大的轰响,紧接着是一片骇人的哗响。


他的身子被弹了起来,安琪儿的l体也弹了起来。


“怎么了?!”


他们同时叫了起来。



后岭那新问的沟田被积蓄而发的洪水一掠而光。


人们站在沟岸上,望着浑黄的洪水从被撕扯得东坍西裂、面目皆非的沟田上奔腾而过,哀叹不绝。


在洪水的漩涡里,一两j青玉米的顶梢忽沉忽现,像溺水的婴儿。由于沟田堵塞了河道,涨高了水位,山脚旁几户人家的房子被卷走了。那窘然的水声,掩不住悲凄的哭声。


翁上元从水里捞上来一颗青玉米,那j杆上还带着一个苞穗;是村里人从未见过的一个巨大的苞穗。这沟田里的庄稼长得的确是好。却毁于一旦!


翁上元哭丧着脸,咬肌抽搐着:洪水的意志,不归他管,他承受的是巨大的无奈。


哭声寻找他来了。


“翁支书,我婆婆被洪水冲走了!”一个哭声说。


“翁支书,咱的房子算(尸求)地都完了!”一个哭声说。


翁上元烦躁不安,大吼一声:


“别娘的哭了!死的人,村里发丧;淹了的房,村里给盖!”


哭声远了,但悲伤却留在了心里。他沉默着,任村里人发着各自的议论和怨艾。


洪水落了,河道里是满目的赤l的石头;土全被卷走了。走到一片少有的细沙地上,翁上元抓起一把沙子,苦笑着,说:


“这龙王的道,还真不能挡哩!”


南先生借机说:“你看,当初造田的时候,我就跟你分析过,可……


翁上元双目圆睁,“r!你他娘的咋跟大娘们似的?你他娘的倒底不是咱后岭人!咱后岭人哪儿有这脾气?从来就不知道后悔!咱后岭人从来没有服过错,后过悔,干就干了,牙断了咽到肚子里!沟田给冲了,冲就冲了,就当老天爷叫咱长长见识,算个啥?啥都不算!”


自从南先生到后岭,这是翁上元第一次对他发脾气;而且像连发的炮弹,轰得他目瞪口呆。他的确还不太懂山里人的生活哲学。


翁上元对周围的村人说:“谁也甭丧气,这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命该如此。但是话得说回来,老天爷不买咱的帐,咱也不赏它这个脸,那几道沟田,咱(尸求)的不种它了。”


生产受了灾,理还在他这一边;不是接受教影训,而是不赏老天的脸。也许是自欺欺人,也许是豪迈乐观,那是别人评论的事,他要的是心气不死。


这一点,南先生还是不懂。


那几户受灾的群众,也很快恢复了平静,该说就说,该笑还笑,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哭是真哭,笑是真笑,率性自然。


难道他们的创口就不流血么?南先生还是不懂。


有一天,翁上元找他,给他带来一捆新烟叶,“南先生,你的烟叶快拍完了,再给你预备点儿,该抽就抽。”翁上元捏了一小撮新叶,卷了一支烟炮,抽出很大的一团雾,“那天你挨咱的骂,有啥滋味?滋味挺好吧?哈哈……”南先生以为他要说几句客气话,不想他哈哈完了,就没下文了。南先生要听的“下文”,翁上元他不会说,山里人不会说抱歉的话;那一阵阵“哈”其实就包含了那层意思了。南先生脸很红。


翁上元说:“南先生,还真让你提醒着了,今后秋后还真的打点秋草,不是一个两个打,男女老少都打,挣点小钱儿。可挣的钱不是割r喝酒,是给受灾户盖房,发点贴补;咱许的愿,咱得兑现。”他又吸了一日浓浓的烟,“娘那个的,这老天爷总是跟咱庄稼人过不去,不是旱就是涝;这一场水,它倒痛快了,把咱要喝的酒要割的r全冲走了,这算什么事儿哩!”


他朝地下吐了一口痰,用脚狠狠地碾了。


翁上元心头的伤口,也疼,也流血。南先生感到了。


“不过,今年的洪水,对收成影响不大,堰田上的庄稼雨后长得更好了,穗子一天比一天大。”南先生说。


“这叫天不灭曹。”翁上元说。又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见南先生看着他,难为情地一笑,“咱庄稼人毛病多。”竟哈腰将那口痰捏起来,甩到门外去了。


南先生也乐了。


两个人的气氛好极了。


翁上元有心事,是考虑受灾后如何救补;他的妹妹也有心事,却是考虑如何发展自己的爱情。


这一晚,她又钻进了那个书生的被窝。那个书生在一番无奈的抵抗之后,宣布缴械投降,在新闸的沟田被冲垮之后,书生终于“失节”了。


第十章



月亮挂在山还口上,像是被青俊的山托起来的;月色如水,洗得安静的山村,更加安静。


南先生心清很好,在月色下,到堰田边上散步。几只夜鸟悄悄地落到树上,又悄悄地飞走了,它们的停留就很神秘;j偶尔喔一两声,是被月光戏弄了,以为白昼又来临了;村里的灯光昏黄如豆,且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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