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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1 / 2)

“娶我的那天,咱俩给大伙唱台戏。”


“唱那出?”


“《哭眉阝子》里的‘寻夫记’。”


“那是悲剧,大喜的日子该唱喜调才对。”


“唱戏就跟圆梦似的,都从反着理解;你梦着棺材是升官,你唱着悲腔是为了衬出喜事儿。‘寻夫记’,寻着夫了,眼里流泪,心里喜欢,更喜欢!”


“那咱就唱《哭眉阝子》,正好已跟你学会了,不用现学。”


“那咱就盼着那天。”


“等着吧,我南明阳心里有你。”


“明阳!”幸福的村姑,第一次叫出教授的名字。


……


看着焐在被窝里的翁七妹,南先生问:“还疼么?”


“你不兴自己摸摸。”村姑的脸上放着红光。


教授伸进手去,攥住了一个脚腕子,“疼么?”


“不疼。”


又摸到一个光光的腿肚子,“疼么?”


“不疼。”村姑就把被角掀开了。她的腰下居然什么也没穿。看到那白花花的大腿,教授急切地就摁上了。“疼么?”“不疼。除了关节有点木,哪儿都不疼。”


教授有些不能自己,赶忙把那只被角给村姑盖上了。


“假正经。”村姑笑着,把头仰起来,“明阳,你能亲亲我么?”


教授便将那只渴望的小嘴满满地堵上了。


……


待两人重新坐定,已觉得没话可说。“七妹,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瞧你。”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噢,对了,你的腰腿让大元给捏捏,也许管事。”


翁七妹感激地点点头,目送着她的心上人走远了。


南先生走了以后,沉闷多日的翁七妹突然感到神清气爽。她挪下炕来,拄着她哥翁上元给她削制的拐杖,弄了一盆热水,给自己擦起身子来。幸福中的女人,总爱擦洗自己的身子。


正擦得投入,翁上元咋呼着进了院子,“七妹,看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翁七妹忙把一件衣服围在腰上。


翁上元他手里拿的,也是几只羊腰子。


七妹红着脸,“咱擦身呢,你先出去。”


翁上元走到门口,回过头来,“七妹,你记着,那个读书的垮子,要是对你不好,看我不把他修理扁了!”  她知道,这两个男人都疼她。


她哥哥走了,她眯眯地笑着,合不拢嘴。


幸福的女人摁了摁肿大的膝关节,竟好像有了知觉。


第十一章



南先生对翁七妹的感情经历了几个阶段:最初是惶恐,接下来是被动接受;翁七妹怀孕后他是惶恐与内疚相并;待翁七妹身体垮下来,他从歉疚一下子变成坦然接受,并且产生了一种要对可怜的姑娘负责的颇为感动自己的情感。翁七妹的病变使一个受惠者突然变成了施恩者;使一个不能坦然面对真情的人,变得心安理得,且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不知是情感的悲哀,还是情感的幸事;不仅生活没有程序,情感亦没有逻辑。只是身陷其中的人,既困惑迷惘,又自我感觉良好。生活真是又有道理,又没有道理。


南明阳教授正是带着这种良好的感觉,回到了山上他牧羊的窝棚。


富农分子冯明亮是他的伴侣,他们白天一起放羊,晚上一起睡觉,之间话说得很久一个存有戒心,一个感到落寞;他们无话可谈。所以,一起生活着,却形同路人。


冯明亮觉得一个大学教授到山里来放羊,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便对他生出一种悲悯。生活上照顾他,牧羊的事也不指望他。南先生本人最初亦自我悲怜,以为翁上元把他弄到山上来是命运对他的又一次放逐,痛苦而y沉;不过,跟着羊们走了几道山梁之后,感到,对于像他这样的人,在这个幽僻的一隅,放羊与不放羊其实都一样。心中便也安然起来。牧羊的事也不用他c心,也就无所用心地跟着冯明亮;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时光也同样跟流水一般。


竟意外地练出了脚力。一个文弱的眼睛不好的书生,竟也在崇山峻岭间如履平地,是一种奇迹。他自己也感慨不已:生活所赐是不由人的。


翁七妹出事之后,他平静的心又起了波纹。有这样一位不幸的姑娘存在于自己的生活里,他应该有所用心,他应该把根扎在这个小山村,像一般山民一样,娶妻生子。与土亲和,并非陷落,实为归宿。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有一个爱他的女人,有一份平静的日子,这其实就是一个人本质的生活。人一旦忘却了身外的是非荣辱,便无所求,便无所谓失落;山外的一切,又跟自己有何干系?


翁七妹是个生命力很强的女人,可以给他生一堆孩子。他可以悉心教育自己的孩子,让他们替自己去谋求别样的生路;他可以做个旁观者,从子女身上观察生活的变化和规律。做旁观者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教育他们,可以给他们以建议以谋划,却不给予强求和规束,让他们心性自由地生活。他想看到这样的圣境与美境。因为自己得不到这样的美境,便希望孩子们能实践并实现它。


娶妻教子其实是一个边缘知识分子最佳的选择啊!他很动情地感慨着。


所以,眼前他最希望的,是盼他的女人赶快好起来。他最需要做的是给翁七妹搜集羊腰子。但羊腰子得到宰羊的时候才能得到,他不能每天都杀只羊。他隐约获知,羊卵子也有祛寒功效;而羊群中的公羊很多。为了让羊长得壮一些,也为了纯化羊种,公羊一到发情的岁口便要被阉去卵子,在山里叫“骟”。他对冯明亮说:


“老冯,再骟羊的时候,羊蛋就别扔了,给咱留着。”


冯明亮疑惑不解,心说,那玩艺儿忒膻气哩!但他不愿多问,只疑惑地看两眼而已,说:“行!”


于是,那羊卵子有一些数量之后,南先生便下一次山。


那羊卵子更动了村姑的心,给他报以更热烈的爱情;身子虽不灵便,情感却抒发得分外舒畅。不久,村姑就又怀孕了。这一次,南先生坚定地说:


“这孩子我要了,你好好地给咱留着!”


回到山上,他牧羊时的脚步既轻松又踏实,对冯明亮也主动表示出令老冯异常惊奇的亲热。把翁上元给他的新烟叶给了老冯,说:


“老冯,你把放羊的劁、骟、淡、追的门道儿都教给咱。”


“干啥?”吃惊地问。


“咱不走了,在后岭放一辈子羊啦!”笑嘻嘻地说。


“那你可就屈才哩。”


“屈什么才?老天爷生我就是要我跟你老冯放羊!”


老冯也乐了,“那咱俩可就成了真正的伙计了!”他一下子觉得与南先生亲热了许多。“咱俩也炒两只羊蛋,弄两口酒。”老冯说。


酒一旦喝过,老冯再领着他去放羊,便不是默默无声地傍着走了,而是一边走一边给他讲放羊的“理论”——


咱后岭管羊不叫羊,叫山羯子。你瞧没,咱的羯子,腿精细个儿不大,但身子极灵活;单走那山的皱褶。悬崖峭壁和荆林棘丛。什么高什么陡什么险,羯子没那概念,走就是哩。


你瞧没,这山里的草杂,就不免有毒草;这羯子可不像人,能挑着吃,一旦误食了毒草,便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你要是不想办法,它很快就死哩,所以,咱做羊馆的,就要在梁顶和沟坎处,放几块平展的石头。放石头干啥?你看咱腰里挂这个袋子么?这是盐袋子。一看有羊中毒了,就在石头上放几把细盐,叫羯子舔一舔;这盐能解毒哩。咱管这就叫“淡羊。”你觉得新鲜吧?喂咸的还叫“淡”,它就是“淡”;把毒性缓了淡了,能不叫“淡”!咱这山羯子虽然耐旱,但“淡”后的揭子,要急着喂些水;你要是不喂水,也会齁死了,还不如不“淡”它。所以,放羊也跟养孩子一样,深了不成浅了不成,也要精心,大意不得,你瞧那梁梁峁峁上,咱们的那些口小肚大坛子似的坑坑么?那是存雨水的,单给羯子预备的。把水坑打成坛子似的,是省得让太阳把水给晒干了。这坛子一盛上水,让老爷儿一照,幽亮幽亮的,像小母娘们的眼,贼好看哩。所以咱羊棺子管它叫“眼子”。你知道羊倌打招呼咋打的?见面就问,伙计,眼子还满么:对方要是回答,满,满着哩,你的心里就放踏实了。你看,这放羊可不是赶着那羊到处走就行了,学问也大哩!


南先生真是大开眼界,满口叹着:大,大,学问真大!


一天,太阳很高,南先生晚上失眠想心思弄得头疼不已,太阳一照就发晕。老冯说,你就歇歇吧,有你没你不吃紧,南先生就歇了。


等到日头都落了,羯子们还没回圈,南先生就觉得不对劲。大呼小叫地一个梁一个梁地找了,终于在一处眼子边上找到了晕倒了的老冯。给他灌了两口水,他睁开了眼睛,低低地说:“没啥,就是给渴过火了。”南先生说:“老冯,你就是个死人啊,怎就不喝眼子里的水?”“哎,不是有羯子么。”老冯平静地说。南先生的心,受到了震撼。


晚上,就着油灯昏黄的光,他在本子上记下了白天发生的事。


“七妹,你就是我的羯子啊!”他激动地对自己说。



有了扎根的念头,南先生觉得应该以后岭人的身份,对这里的事尽点责任;他便少了游移与顾虑,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


听说后岭第二年还要种春小麦,他找到了翁上元。


“依我之见,咱后岭不宜种春小麦;产量太低,总算账不合算。”他说


“咱种的不仅仅是粮食,种的是心气儿。心气儿,你懂么?”翁上元反问道。


“心气儿可不当饭吃啊!”南先生已开始后岭化了。


“你说当啥?这人要是没心气儿,吃大米白面也得噎死!”翁上元反驳道。


“那是两回事,心气并不能代替一切。”南先生说。


“你就没看到,自打咱后岭人吃上自己打的白面,人都变得精神了?他们感到了日子有了新的变化。你就没看到,那麦秸堆在场里,雨水一浇,蹭蹭地长蘑菇,你拔了一茬长一茬,好吃得很哩!这是天意。你别净他娘的泼冷水!”翁上元不耐烦地说。


“我说不服你,但你得听我个建议。”南先生执着地说。


“啥建议?”


“要是再种小麦,千万不要用今年的麦种。用今年的麦种,种性要退化,变杂,甚至不分蘖;弄不好,会颗粒不收。”


“没你说的那么邪乎。真是看人家种地喇喇蛄瞎叫唤。”


“这是科学,不是瞎叫唤!”


“咱不懂什么科学,就懂得下种就长庄稼!你甭训导我,你算老几!”翁上元火了。


“你这么固执,吃亏的是咱大伙儿!”南先生鼓足勇气说。


“r!谁吃亏?我翁上元吃亏!你一次一次把咱妹子搞大了肚子,我够憋屈的了,还没找你算账呢!。”翁上元愤怒地说。


南先生脸色红白变幻,欲辩无言。他感到翁上元变了,变得专横不近情理了。时势真能改造人啊!


“那我走了。”南先生起身。


“你就好好放你的羊吧,有事我会找你;噢,对了,七妹让大元捏捏身子,也好多了,你就别惦记着了,就直接回羊圈吧。”翁上元放缓了声调。


南先生急急地走出去,他无声地掉着眼泪。想做一个后岭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他痛苦地感到了。


第二年的小麦,果然像南先生说的那样,高低不平,光抽主穗不分蘖,收获了一大堆一大堆的麦秸,没收回几粒粮食。人们震惊了:这白面吃不到嘴,还要喝西北风了。人群中生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翁上元也懊丧不已,真他娘的让那个读书侉子说中了,他有些恨这个预言者。


正巧,翁七妹的大肚子也已经出怀,纸包不住火。人们更为震惊:这鲜嫩光顺的一个大姑娘竟怀了私孩子,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人们议论纷纷。不仅议论,还产生了某种联想:怪不得这小麦不打粮食,天戒呀!人们不仅埋怨,而且愤怒。


翁上元出了丑,使翁上元无地自容;他对读书的侉子愤恨到了极点。家丑公愤使他决定召开批斗会,批斗右派分子南明阳。这个批斗会必须开,一是可以发泄小麦减产的懊丧,二是将众人的怨愤迁怒于侮辱翁家少女的右派分子,给翁家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争回面子。


多年不点的汽灯又点了起来,多年不聚的众人又聚了起来。


翁上元愤怒地一拍桌子,“把反动右派分子南明阳押上来!”


两个民兵把五花大绑的南先生押了上来。


“反动右派南明阳,不老老实实接受改造,散布谣言破坏生产,大耍流氓侮辱良家少女,造成严重后果和恶劣影响;这是后岭的干部群众所不能容忍的,要严厉批判坚决打击!”翁上元庄肃地说。


“南明阳,是不是你破坏生产,说后岭不能种小麦,一种准减产?”问。


“是。”答。


“怪不得不打粮食,都是他讲咕1的,都是他方的!”下边议论。


1讲咕:京西土话,指私下议论;有不负责任,希望别人倒霉的意思。


“南明阳,翁七妹的肚子是不是你搞大的?”问。


“是。”答。


下边乱了。在后岭,已婚男女之间无忌讳,弄出一些风流事情反倒是一种趣味;但把未出阁的姑娘弄大了肚子,却是一种大忌,不仅惹人怒,而且遭天诛。人们愤怒得沸沸扬扬。


翁七妹的老娘扯着喉嗓跌上台来,“怪不得你老往咱家跑,你是惦记着摸我闺女的乃子;想摸乃子你对我说啊,咱也有乃子啊!”说着竟撕开了前襟,露出两个大乃子;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乃子竟也圆鼓鼓的、白花花的,撩人的眼目。“这乃子还不够你摸?”边说边举着乃子朝南先生凑过去,吓得书生连连后退。“你摸呀,你咋不摸?偏偏摸我闺女的乃子,她可是一个没过门的姑娘啊,你让她以后咋做人呢?我不活了,我一头撞死在你身上得了!”说罢便朝南先生撞去,撞得南先生趔趄不稳,险些跌倒。还要撞,被翁上元拦下了。老太太便扑沓坐在台上,抽打着自己的脸,哭喊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下边一片唏嘘。


“打倒反动右派南明阳!”翁上元喊到。


“打倒反动右派南明阳!”众人齐喊。


“揍他!接他!揍他个大流氓!”下边呼叫着。


下边的呼叫,勾起了受害者翁上元的愤怒,他打了南先生一个耳光。


南先生的鼻子立刻就滴出血来。


见翁上元已经出手,下边的群众蜂拥而上,大打出手。一边打着一边喊着,“打死个反动右派,打死个大流氓!”弄人家的黄花闺女,是招众人恨的事啊!群众发泄的是他们真诚的愤恨。


可怜的南明阳教授在脚林拳雨中无奈地挣扎着,最后,倒在地上不动了。


众人面面相觑,又都悄悄地回到了座位上。


人们密切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翁上元心情复杂,怔怔地站在台上。空气y沉极了!


久久,那个倒下的人抽动了一下腿脚。他还活着。众人紧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人蠕动了一会,竟坐了起来;左歪右歪了一番身子后,站直了。他朝着台中央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到了那个位置,竟咕咚跪下了。


“我向父老乡亲赔不是了。”竟说。


一些心肠软的妇人哭了起来。“哭(尸求)的啥?!”各自的男人喝止了她们。“让他捡条狗命算便宜了他。”


南先生就这样,一直跪到会议结束。他是真诚地向这个收容他的小山村道歉。


人走净了,只剩下翁上元和南先生俩人。翁上元给南先生松了绑,把他搀了起来,“r,这叫咋回事哩!”翁上元感叹到。南先生抹了抹脸上的血,朝他古怪地笑了。


这是后岭开展运动以来,开得最成功的一次批斗会,因为人们唯一一次动了真情。


批斗会平息了人们的怨气,找回了翁家人的面子,也公开了南先生与翁七妹的秘密恋情。南明阳教授可以大摇大摆地步入那座翁家小院;他虽然背上了不好的名份,却得到了坦然的爱情。他知足了,他高兴了,甚至感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解放。


他装好了一嘟噜羊卵子,准备下山。冯明亮说:“南先生,七妹都快生了,你就莫给她吃这玩艺了;再滞了胎气,不好生哩!”


南先生难为情地一笑,“我还真不懂。那就留着你老冯自己吃吧。”


“咱可不吃那个,整天闻着羊s还不够,还膻那个;要不是高兴跟你喝两杯酒,咱连动都不动。”老冯说。  南先生就把羊卵子提下山了,逞直提到翁上元家里。


“嫂子,给炒炒,我跟上元兄喝两杯。”他自觉地随翁七妹叫上了刘淑芳嫂子。


“你可别那样叫,你一个大知识分子,咱可受不起。”刘淑芳说。翁上元也说:“甭弄得那么亲热,让人感到不是滋味。”


本来南先生自己叫着就有些别扭,那两个人一说,脸就红了。“行,就随你们。”


俩人在一起喝酒,谁也不提批斗会的事。翁上元不可能提,他从来不会向别人服软;南先生也不会提,他觉得那一切,都是他应该承受的;虽然受到了那么大的打击,但他不恨翁上元。


南先生说:“七妹快生了,你给开个介绍信,我们俩个领个结婚证。”


翁上元一摆手,“算了吧,你还想把眼给咱现到公社去;让我在十里八村的支部书记面前怎么抬头!”


“那也不能这么过啊!我和七妹怎么也得做个正经的夫妻吧?”南先生坚持说。


“啥娘的正经夫妻,简直一对混混儿。咋也就那么回事了,大家伙儿也不会说什么,就凑合着混吧。等你那事有了眉目,你要是还有良心,就把她接进城,也不枉她跟你委屈一场。”


“不过,眼下就这么凑合,总让人感到名义不顺;出出进进的让人难以开口。”南先生说。


翁上元笑笑,“你倒想得周全,还想到名义;这么着吧,我出面给你置办两桌酒,把家里村里一些掌事的给你请来,喝上一顿,也就算给了你们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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