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幽黑随之晃荡,发生了变化。
一座座建筑浮现于四周,一道道人影行走在街道,一声声话语发散开来,让整个环境骤然变得生动,带上了几分喧嚣。
人们无视着克莱恩和他的秘偶、分身,自顾自地前往不同地方,彼此交谈着各种事情。
他们和那些建筑都颜sè黯淡,接近黑白,如同一张来自历史深处的,突然活了过来的旧照片。
这让克莱恩想到了全息黑白投影,想到了历史孔隙中的场景和真实的梦境。
他漫步于这么一座城镇里,沿着逐渐往上的街道,向前行去。
而越是靠近高处,建筑越是恢弘,由巨大的石柱撑起了夸张的穹顶。
生活于这张“黑白旧照片”内的人们普遍高大,看似正常地学习、劳作、休息着。
这里的场景连续变化,展现了婴儿的出生、孩童的成长、青春的懵懂、成年的烦恼、中年的压力和衰老的悲伤。
当然,这些都是彼此穿chā的,只不过在部分时候以其中一个为主题。
随着克莱恩的深入,他开始看见一些城镇居民逝去。
他们的亲人没有太多的悲伤,将死者抱回了家中,放在床上,放于枕边,仿佛这些尸体都还活着。
等到克莱恩快要脱离城镇范围时,那些死者从床上爬了起来,离开亲人,走出家门,一步一步沿街道走向了最高处。
那里同样有座城市,那里似乎就是亡者之城,就是所有生命最终的归宿、永眠的国度。
这距离正常人生活的地方非常近,后者分布在山腰至峰顶的这片区域内,前者则在峰顶。
别人对这样的状态可能会惊讶,但克莱恩却一下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样的场景究竟意味着什么。
因为,他直接看见了那些亡者身上的“灵体之线”。
他们即将死去的刹那,“灵体之线”飘向了峰顶,被未知的存在掌控了。
也就是说,他们成为了秘偶。
所以,死者们才能在死去一段时间后,自行出门,脱离家庭,前往峰顶。
而这就与克莱恩当初看过的《霍纳奇斯主峰古代遗迹研究》的细节完全吻合了:
夜之国是属于“黑夜”途径那位“天之母亲”的,但在峰顶,有一个供安提哥努斯家族先祖使用的秘偶城镇。
于是,夜之国的居民们恭敬又畏惧黑夜,信仰着那位“天之母亲”,同时,他们相信死亡不是终点,相信死去的亲人会在黑夜里庇佑自己。
确实,死亡不是终点,“亡者之城”就在他们旁边,就在峰顶,走路就能走到,而死者们会以秘偶的形式在那里继续自己的生活。
在普通人眼里,这毫无疑问等于还活着。
生者之国与亡者之城就这样连接在了一起,就在不长道路的两头。生与死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近到如同邻居。
这也就解释了夜之国为什么没有墓葬,因为死者根本不需要下葬,他们变成秘偶,去了峰顶。
这应该就是当初的夜之国……克莱恩轻轻颔首,一步步登上了幽暗环境中的峰顶。
映入他眼帘的果然是一个看似正常的城镇,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秘偶。
穿过衣着各异形貌不同的秘偶们,克莱恩进入了前方供奉神灵般的宏伟宫殿。
宫殿的深处,那张巨大石椅上,一道人影双肘撑于扶手上,脑袋后靠住了椅背。
祂面容颇为年轻,长发却已是半白,一半藏匿一半明显;祂外形为男,眼眸比查拉图更加幽黑,且蕴藏着难以言喻的沧桑;祂的五官都还算不错,脸颊上却长出了一撮撮如同狼毫的粗黑短毛,给人一种既苍老又青春,既理智又疯狂的矛盾感受。
这是安提哥努斯家族那位先祖,这一次,祂没再呈现神话生物形态,以原本的模样坐于巨大石椅上。
此时此刻,祂双眼紧紧闭着,如在沉睡,而大厅内部,悬吊着一具具衣物或简陋或华丽的尸体。
它们如同倒长的森林,在风中轻轻晃动着。
“进入永眠状态后,安提哥努斯家族这位先祖终于短暂摆脱了失控和疯狂,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克莱恩立于大厅中央,注视着此行的目标,油然喟叹了一声。
他刚才看见的夜之国和亡者之城,看见的所有场景,都是安提哥努斯的梦境。
阔别上千年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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