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微微窒眉,忽听沁安殿方向有人喀哗,她起身问道,外面什么事
云姑姑连忙出去一趟,稍后回来笑道:没事,小殿下夜哭,皇后担心小殿下受凉生病,派人传了太医。
纳兰眉梢一挑,问道,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没事,不过是小孩子饿肚子罢了。
纳兰微微一笑,笑容清淡,眼神落落,带着几分睿智的光来:这个孩子是我们大宋的希望,难怪皇后用心了,姑姑有经验,平日有空闲的时候也多照看着点。
是。
纳兰缓缓落座,轻轻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煜儿有了这么一个孩子,既然已经无法扶他上位,就只有寄希望于这个孩子身上了。
只是,那还需要多少年呢
她轻轻摇头,不愿再去想这些事情,随手在文书上批复了一个待阅,随后,放在一旁。
云姑姑皱了皱眉,想说什么,都终究没有说这些年,公主一直对燕北的事情很留意,尤其是燕北独立之后,怀宋更是一改往日之风格,冒着极大的风险破例卷入其中,她想,公主这般睿智的一个人物,总会有自己无法理解的深意在其中的。
就如同万千大宋国民所说的那样,公主是天上的星星下凡,圣明如镜。
纳兰来到窗前,推开纱慢。只见雨打芭蔗,噼啪做声,远处荷塘脉脉,斜水辉辉,偶尔有锦鲤跃上水面,翻打着雪白的肚皮。
纳兰心下微冷,寂然默立,下人们渐渐都退了下去,云姑姑也辅好了床铺退出房间,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好像清净了下来,只能听到稀疏的雨滴和夜里的蛙鸣。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十多岁的稚龄孩童,芭蕉树下的浙沥雨夜,少年明眸如星子闷动,两小并肩击掌的嫩白小手
金兰结义,永不相弃。
当年,父皇在世,皇室显贵,自已万千宠爱于一身,跟随叔父安凌王出使大夏,乔装打扮,自称安凌王幼子玄墨,偶遇尚在真煌为质的燕北世子,一月相处,竟然情投意合的义结金兰。就此南北通信,多年未绝。
想起当年,自己古灵精怪,燕询明朗洒脱,穆合家的孩子虽然顽劣骄纵,但却没什么坏心眼,诸葛怀少年老成,诸葛明孤僻难处,赵彻虽然孤傲,却时常被自已 和燕询穆合西风等人合伏戏弄,气的七窍生烟青筋暴起,还有一次拿着剑追了穆合西风三十多重宫门,扬言要一决生死。而赵篙小子,那时候还整日的拖着鼻涕,哭 天抹泪的要跟着众人玩耍,然而大家却嫌他太小了,而无一人愿意带着他。
十年光阴转瞬而逝,如今,物是人非,当年的那此面孔,早已变化万千,有人大权独握,有人受尽磨难,有人野心勃勃,有人一身伤怀,更有人,早已化作白骨尘埃,零落散去。
从怀里摸出那封今早刚刚送进宫来的书信,可是仅仅是这么一日,信脚就已经微微发软,纸张温暖,还带着女子身体的浅浅幽香,打开之后,挺拨清瘦的字迹顿时映入眼帘:
玄墨贤弟,燕北大战将起,为兄即日将奔赴战场,临行前,再三思量,仍需拜请贤弟援手,帮忙打理军需粮草一事。半月前,为兄曾往宋,见彼国长公主,纳兰 公主高义,许诺会支援燕北粮草,然,贵国东岸战事将起,为兄深恐彼国朝野会有反对之言,若长公主意动,还请贤弟居中周旋,安抚朝臣此事事关燕北生死,为兄 不得不颜相求,望贤弟念在你我多年之谊,加以援手,为兄远在关山万里,定感念贤弟之恩义。
闻贤弟于一月前大婚,娶淮安良家女,兄无甚相贺,唯有玉簪一只,遥与弟妹,祝贤弟夫妻和睦,白首齐眉。
令:终得见贤弟口中美艳无双世间难求的彼国长公主,然,其面纱足有半指厚,言语沉闷如老妪,端庄有余,活力不足,甚觉贤弟窜美有开常人,他日有缘再见,定为贤弟之品味浮一大白。
纳兰眉心轻蹙,反复看了几遍面纱半指厚,言语沉闷如老妪,端庄有余,活力不足,等句,少女薄怒,波澜不惊的脸孔上也多了几分嗔怪。
夜风吹来,吹起她的衣衫下按,带着淡淡的丁兰之香。
拿起书案上一袭白纸,研墨提笔,默想许久,书道:
接到兄之手书,知兄即将远赴前线,弟甚是挂怀,沙场凶险,刀剑无眼,望兄万万珍重,弟犹自等待十五年后聚首之约,与兄大醉蓬仙楼,共赏秋湖水,同奏白素琴,半唱西江月,兄切不可食言而肥,弃弟而去。
敝国长公主端庄高雅,贤良淑德,乃女性之典范,怀宋珍品之奇葩,岂是常人轻易可见兄常年周旋于战场,审美已大损特损,闻兄此言,弟大为悲痛,深为兄之明日忧心不已。
粮革军需一事,兄切勿杜怀,长公主即已许诺,定会遵从。若事有变,弟定当竭尽全力,为兄周旋谋划。燕北大战在即,弟夜甭绮楼独坐,眼望西北,待兄之捷报传来。
写好之后,外面小雨已停,纳兰静静独坐,手拿亚簪,入手极暖,通体雪白,顶端雕着一朵寒梅,花瓣径须可见,淡雅素净,虽不华丽,却极尽精巧。
送与弟妹难道真的要给玄墨的新娘子送去吗
纳兰长公主少见的露出一丝暖暖的笑意,随手拿过书案上待阅的批文,转手写到:诺
窗外已发白,漫漫长夜就要过去,纳兰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眼望西北,默默而立,天边云霞渐出,雨后空气清新,清晨钟鸣悠然,早朝的梆子声远远的在后殿传开。
纳兰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再睁开之时,已是一片清明之色。
还要想办法说服那群反时插手大夏燕北之战的老臣,她揉了揉眼角,看来,唯有拿出长公主运筹帷幄深谋远虑所行所为皆有深意这个幌子了。
她轻轻一笑,竟然多了几丝少女的顽皮,人,总是有任性的时候的。
有些人,有些事,一生也无可能,她索性不去奢望,她清楚的知道,她要守护怀宋,守护皇帝,守护弟弟的孩子,守护纳兰一脉。
天空清朗,纳兰长公主面色沉静,缓缓的挑开垂帘,淡淡道:梳洗,准备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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