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仁很忙。
钱庄吸储放贷对于他而言是个新鲜事物,他必须要努力学习,事必躬亲,才能慢慢摸透里面的奥妙。
所以在被召进宫后,他的脑子里依旧全是钱庄的事儿。
“耶律洪基突然派来了使者,使者忘形,一进城就去了榆林巷,是什么让他这般失态?”
赵曙的问题让唐仁暂时忘却了钱庄的事儿,他想了想,“陛下,怕是大力丸把辽人坑惨了。”
嗯?
大力丸在辽国肆虐这个赵曙知道,但肆虐到什么程度,他真的不清楚。
“怎么一个说法?”他有些不解的道:“难道值当耶律洪基为此派出使者?”
两国之间派出使者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最常见的就是年底互派使者,祝贺对方新年好。
其次就是有事情需要沟通时,临时派出使者。
以往是辽国派出的多,他们需要观察大宋的情况,并威慑一番,维持大辽的霸主地位。
但从两国开战之后,使者往来就少了许多,赵曙已经做好了年底辽使不来的准备。
可这离年底还早着呢,使者竟然就来了。
这个不用说就是有事。
曹佾才将从辽国逃脱,耶律洪基派出使者……难道是想抗议大宋派出密谍去辽国?
但这个不可能。
两国互派密谍不是新闻,包括西夏在内,他们在大宋的眼线也不少。
“陛下,大力丸……臣当时在辽境时,发现他们下面的百姓穷……真穷!”
韩琦不解的道:“既然穷,那就该谨慎些,应当远离大力丸才是。”
曹佾归来后,说大力丸风行辽国,到处都是。
赵曙昨日才去看了自己的小金库,出来时难得的笑容满面,随后大方的赏赐了宫中人,甚至还让人给妻子弄了一套金饰。
天可怜见,在上次被沈安搜刮走了宫中的金子后,高滔滔多久都没打新首饰了,这一下感动的她那个啥……疑心顿起,觉得赵曙是不是偷偷的临幸了谁,然后觉得亏心了,就弄了这个来弥补。
于是昨夜赵曙就被动的那个啥了几回,现在看着很是疲惫,几次想打哈欠都强行忍住了。
唐仁看着韩琦,觉得这位还真是不懂下面百姓的想法,“韩相,那些辽人穷,而且还蒙昧。可穷则思变的道理谁都懂,他们渴望能脱离贫困,可怎么脱离贫困?”
这一刻唐仁找到了状态,他仿佛是回到了广南西路的山间,面对那些土人侃侃而谈……
“他们能看到的就是牛羊,而牛羊就那么多,他们怎么能脱离贫困?”
“他们整日放牧种地,眼前能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块地,那么一块天,心中纵然有千般想法,万般渴求,最终也只是梦一场罢了。”
“而大力丸恰在此时出现,你只需买一份就能获得继续售卖的资格……”
“谁没有亲戚朋友?把大力丸卖给你的亲戚朋友,让他们继续往下卖,你继续能有分成。这就是人在家中做,钱从天上来……韩相,这等好事,在那些人看来就是天赐良机,抓不住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韩琦点头,“老夫都被你说的心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
唐仁继续说道:“有一个人吃了甜头,就会吸引十个人来买大力丸……这就和老鼠生崽似的,一窝接着一窝,最后辽国遍地都是大力丸……”
“大宋挣钱不算多,更多的钱都留在了辽国。”
欧阳修觉得很可惜,要是把钱全都赚回来,估摸着辽国不用打,就穷的跪地喊爹爹,然后求大宋借点钱。
“不,整个谋划钱恰好是最不重要的。”
唐仁淡定的道:“那些人陷入了这个发财的梦里面,会不思生产。农人懒散种地,牧人懒散放牧,军士懒散操练……”
这个辽国在下滑!
赵曙激动的道:“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韩琦赞赏的对唐仁说道:“你这番话让老夫受益良多,两国之间除去兵戈相见之外,还有这等杀人不见血的法子,让人脊背发寒。”
唐仁拱手告退,“钱庄事多,臣请告退。”
赵曙点头,目送着他出去,说道:“这是个勤勉的臣子,眼光独到……”
“再磨砺些时候,就能用一用。”
这是在提醒宰辅们:唐仁在朕的小本子上了,你们别坑他。
韩琦笑道:“他才多大,竟然就得了陛下的青眼,臣不禁都有些羡慕了。”
曾公亮说道:“他上次出使辽国很出色,更是差点被辽人抓获,这等人,小处精细,大处不失于从容,真是不错。”
唐仁一路出去,在路上遇到了进宫的沈安。
他躬身行礼,前方带路的内侍心中讶然。
“官家让下官来说说大力丸之事。”
沈安随意拱手,说道:“这是小事,钱庄那边才是大事,你要盯紧了。对了,对面的夏家兄弟如何了?”
“他们的生意还不错。”
唐仁笑道:“只是有人看不惯,一直说弄垮他们。”
沈安摇头,“百姓差钱呐!”
唐仁正色道:“沈郡公高见,下官知道了。”
“钱庄之事千丝万缕,谨慎些。”
“是。”
沈安颔首而去,唐仁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内,这才转身出宫。
那内侍想到先前君臣对唐仁的夸赞,可见唐仁以后的仕途当不可限量。
这样一位红人,竟然对沈安这般恭谨?
他听说过沈安对唐仁的帮助,可那也只是帮助啊!
他更听过一位老内侍说过一番话……
——想做大官,那你就得独立。什么叫做独立?哪怕面对首相你都得不卑不亢,从容不迫。不如此,你怎能做大官?
大官的大,一是指官阶,但更多的是指大气。
做官到了一定的程度,那气势自然不同凡俗,格局要大!
可唐仁却对沈安太过恭谨了吧?
走了一段路后,内侍忍不住说道:“沈郡公看着很和气……”
你为何这般恭谨呢?
“是很和气。”
唐仁随口说道。
内侍觉得心痒难耐,“那您……怎地像是学生似的恭谨呢?”
这是个好奇心浓郁的内侍。
唐仁看了他一眼,很平静的道:“某本就是沈郡公的学生。”
内侍心中一震,想起了看着不打眼的沈安在某些人的口中是那么的平庸。
什么叫做平庸?
让他们来看看最近的红人唐仁对沈安的态度,他们的脸可会疼?
快到宫门时,耶律敦被带了进来。
两边相遇,耶律敦认识唐仁,唐仁却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