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好了,他们也好。赵顼不好,比如说不能继承帝位,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这便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孙永走进来,见大伙儿都在写东西,就凑过去看了一眼,却是奏疏。
“这是何意?”
奏疏里阐述了赵顼封王的好处和必要性,看着不错。
可孙永却摇头,“这样不好。”
众人抬头,孙永说道:“太简单。”
切!
众人偏过头去。
大伙儿都是大王的属官,你孙永装什么大瓣蒜啊!
孙永淡淡的道:“要说就要拉它个上千年,从远古时说起,一直说到前朝,说清楚早立太子的好处。”
“可坏处却不少!”
有人辩驳道:“历朝历代帝王和太子相疑的不少,这个怎么说?”
孙永摇头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大宋蒸蒸日上,有了皇太子,这天下就会更稳固,上下安心。此乃天大的好事,咱们怎能不做?”
众人点头。
“那要怎么写?”
孙永走过去,拿起毛笔,一笔笔的写下了一个个人物。
这些人物在史册中或是光芒万丈,或是遗臭万年……
“秦皇汉武……无数帝王将相,因为太子之位不明,引发了多少纷争?这些都要写进去,一份奏疏要jīng干,不可太繁冗,否则官家哪里有心思看下去?要简洁,要明晰……”
孙永边说边拟,一会儿就弄出来一个类似于大纲的东西。
众人一看,不禁赞道:“孙侍读果然是出手不凡啊!这随便弄一下,比咱们的强多了。”
若说大纲是骨架,后续就是填充血肉。
孙永缓缓的写,不时和大家探讨一番某个人物的事迹。
这一写就写了大半个时辰,等他写完时,有人惊呼道:“该给大王上课了!”
孙永抬头,眼中有疲惫之sè。大半个时辰全神贯注,耗费了无数心神,但他此刻却很兴奋。
“今日某去给大王上课!”
他拿着手稿出去,众人行礼。
这是表示尊重。
一篇文章就震住了同僚,让孙永不禁心情大好。
可等他过去寻赵顼时,却听到里面有人在上课。
“……大宋的根基在于百姓,可也在于士大夫。百姓不稳,地动山摇。士大夫不稳,暗流涌动。两者皆不可轻废。”
这是沈安的声音。
沈安是侍讲,自然有资格给赵顼上课。
只是这厮太懒了,一年最多上几次。
大王对他敬佩有加的原因是什么?且让某听一听。
孙永侧耳倾听着。
“若说君王是上层,那么士大夫就处在中间,而百姓就在下面。”
这个比喻不错。
“士大夫一动摇,大宋的腰就危险了,前隋就是最好的例子。那时的中层那还是世家门阀,世家门阀离心,一心要捅隋炀帝的刀子,可隋炀帝却急匆匆的要去征伐高丽,最终兵败身亡。”
窗外的孙永想吐血!
你把大宋的士大夫阶层比作是前隋时的门阀世家,这过分了吧?
史书上些隋炀帝穷兵黩武,骄奢yín逸,所以才导致隋朝败亡。可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在前隋灭亡的过程中,那些世家门阀不知道出了多少力。
“所以对于士大夫阶层,别想着一巴掌拍死,你也拍不死。”
这个倒是真的,隋炀帝就是想一巴掌拍死那些世家门阀,结果却把自己给拍死了,由此可见世家门阀的势力之庞大。后来李渊起兵,世家门阀的力量在其中更是不可低估。
孙永本来对沈安没什么好感,可此刻听到这些见解后,不禁就点点头,觉得这是真知灼见。
士大夫不可太倚重,否则帝王会被架空。但又不可离太远,否则士大夫会心生怨怼。
咦!
这怎么不对劲啊!
“要不远不近,要潜移默化的改造他们,比如说此次祥符县之事,某斩杀潘颖,就是在给张启伟撑腰,也是在给其他官吏做示范,让他们知道,尽心做事的臣子不必担心没了后路,不必担心没了前程,所以……”
“回头我就去求了官家。”
“好。”
赵顼的心情看来很轻松,“你说的士大夫很是jīng辟,近了被架空,远了会怼怨,很是形象,我一下就想通了许多事。”
他突然咦了一声,说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你这说法,竟然把士大夫比作是小人,若是被他们听到了,怕是会找你拼命。”
这话里的女子不是泛指女人,后世牵强附会,实在是南辕北辙。
外面的孙永这才发现自己为啥发现不对劲了。
这沈安是故意的吧?
“此次孙永他们想为我谋求皇太子之位,可我以为不大妥当。”
孙永心中焦躁,恨不能冲进去问问赵顼,凭什么不妥当?
“此事官家不会同意,他们白费劲了。”
“我就怕官家发怒。”
“不会。”沈安很笃定的道:“官家毕竟在外面多年,所以还是眷顾你的,爱屋及乌,孙永他们不会被呵斥。”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孙永觉得沈安太过大话了。
他悄然回去,然后仔细推敲了自己的奏疏,觉得万无一失。
出来时,他不禁流泪了。
“这是为何?”
同僚见状不禁讶然。
孙永叹道:“某写这份奏疏耗尽心力,读来伤感,不禁落泪。”
众人拱手,“如此此事定然能成,我等该联名才是。”
这是开玩笑,可孙永却点头,“好。”
咦!
这人真的很大方啊!
……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爵士这辆老破车继续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