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宰辅都是老狐狸,对于所谓的盛世自然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开元所谓的盛世,可不就是火上浇油吗。底下的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就算安禄山不动手,前唐的好日子也没多久了。
“所谓文景之治,百姓依旧在赋税中煎熬,他们的煎熬换来了府库充盈。才有了后续的武帝复仇。”
前汉立国时有白登山之围,后续更有匈奴人tiáo戏吕后的奇耻大辱,复仇是必然的。而汉武帝的复仇是建立在前面两位帝王的积累基础之上,但根源还是在于百姓对高赋税的忍耐。
“这些所谓的盛世无不是在煎熬百姓,大宋也要如此吗?”
赵顼有些恼怒了,“百姓被困在田地里苦不堪言,若是不想办法纾解民困,前汉前唐时的例子可还少吗?”
“够了!”
赵曙止住了他的话,板着脸道:“此事就此作罢。”
“陛下,臣有表格。”
赵顼又摸出了一份表格。
“每户人家若是养jī十只,每日就算是得了三只jī子,也不过是两文钱罢了,他们囤积了数十个进城贩卖,也不过是数十文钱……可养jī要花钱,米糠麦麸,还得出人手去外面寻jī食,折算下来,养十只jī每日不过是多挣一文钱罢了,陛下,天下百姓辛辛苦苦的每日想多挣一文钱也得交税吗?”
赵曙面sè发红,只觉得心口那里突突的在跳。
“竟然这般少?”
韩琦皱眉道:“jī子老夫每日都吃,家里的采买……”
老韩抬头,“果真是两文钱三枚?”
众人都想捂嘴偷笑,心想老韩这是被家里采买的仆役坑了吧?
赵顼心中觉得好笑,说道:“前几年是一文钱两枚,如今是两文钱三枚,算是涨了些。”
韩琦面sè一冷,“刁奴作祟!”
富弼见他吃瘪,心中不禁大快,就问道:“韩相家中买了多少?”
这是丑事,治家不严的丑闻,但韩琦却坦然道:“两文钱一枚。”
他对赵顼拱手道:“幸而大王提醒,臣这才知道家中的丑事。”
赵顼笑了笑,想起了沈安说过的笑话,“臣听闻一个笑话,说是有人坐在家中不知世事,家仆采买肆意妄为,一枚jī子竟然要花百文钱……”
“这个怕是不能吧?”曾公亮笑道:“哪有这等蠢笨的?”
赵曙突然开口道:“宫中采买的jī子多少价钱?”
呃!
曾公亮想抽自己一巴掌,赶紧低头认错。
赵顼摇头,陈忠珩飞也似的去问了来,一脸黑线,“官家,宫中采买的的jī子,一枚……一枚要五文钱。”
赵曙屈指弹动了一下,淡淡的道:“让张八年他们查一查,好生查。”
冷肃的气息流转了一下,大家都知道,宫中有人要倒霉了。
赵顼继续说道:“不论是免役钱还是低息借贷,只是让被捆绑的百姓松了些,他们的日子依旧很脆弱,臣用脆弱之说,是因为他们的日子依旧不容乐观,而给他们进一步松绑,臣以为正当其时。”
他抬头,认真的道:“百姓每日劳作之余养些jī鸭,这也要缴税。他们种几棵果树,贩卖几筐果子也得缴税……陛下,这样的大宋,可称为盛世吗?”
他突然跪下,“大宋要盛世,百姓必然要松绑,否则只需数次天灾,所谓的盛世就会原形毕露!”
赵曙面无表情的起身,“诸卿各自回去吧。”
宰辅们恭送赵曙回去,回身见赵顼依旧跪在那里,不禁摇头叹息。
赵顼出宫去了沈家,一进来就要酒喝。
“失败了?”
“嗯。”
赵顼很是惆怅的道:“我觉着……朝中的君臣,他们都在戒备着百姓,惧怕百姓。”
“他们当然会惧怕。”沈安笑了笑:“不过惧怕来自于未知。他们不知道百姓在想些什么,自然会惧怕。”
“惧怕来自于未知?”赵顼的眼睛一亮,起身拱手道:“多谢安北兄指点,告辞了。”
“酒还没喝呢!”
“不喝了!”
赵顼飞也似的跑了,沈安在后面微笑。
“郎君,大王看着很是欢喜呢!”庄老实从未见过这等雀跃的赵顼。
“某给他指出了一条路,一条和前人不同的路,他自然会欢喜。”
沈安想起了后世,“千百年来,肉食者都畏惧百姓,恨不能把他们按在田地里,生生世世不得动弹。没事种地提供赋税劳役,有事征召去征战……百姓在他们的眼中是什么?人偶罢了!”
但赵顼却被他引导着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他会去给这些人一记重击。
“爽快!”沈安不禁大笑了起来。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