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这就是你说的什么乡村风味的饭庄?
“哎哟!贵人来了哦!”
一个妇人一瘸一拐的出来,先是心痛的捡起了门板,那力气大的让飞燕也楞了一下。
妇人的衣裳看着还算是干净,只是补丁不少。
她抬头一笑,下面的门牙竟然少了一颗,看着多了个黑洞。
“哎哟!这是贵人来吃饭了?快请进。”
赵曙的眼皮子眨了一下,看了高滔滔一眼。
你确定就是这里?
高滔滔笑道:“既来之,则安之。”
也是!
赵曙夫妻进了里面,张八年却破天荒的没跟进去,让赵曙有些奇怪。
院子里看着收拾的很整齐,几只jī在墙角刨坑,一会儿卧下去试试,大抵不满意就起身继续刨。
正堂外面站着个男子,看着有些拘束。
妇人回身喊道:“快去做饭来。”
男子进了厨房,妇人却在外面泡茶招呼。
“他们都喜欢在外面吃,说是凉爽。”
妇人瘸着腿搬了桌凳出来,然后泡了热茶,“这杯子奴用水煮过,贵人放心喝。”
赵曙点头,摸了一下杯子,觉着外面有一层水汽,心中稍安。
他看了一眼周围,依旧不见张八年,心中不禁暗怒。
那个刁奴,回头再收拾他。
妇人就站在一边笑,看着很是爽朗,赵曙好奇的问道:“家里的孩子呢?”
妇人笑道:“家里三个孩子,大的去了庙里,后面两个,一个在外面做工,小的那个跟人去行商。”
“三个孩子竟然都不在身边?”赵曙觉得这对夫妇有些可怜,“为何去了庙里?”
“我家的日子开始还行,等老二老三出来之后,家里就难熬了。老大懂事,正好有僧人说他有什么根,就去了庙里做活,好歹每月还能给家里一百多文钱,只是度牒买不起,就只能在庙里厮混。”
没有度牒就不算是出家人,在庙里也只是混日子罢了。在这里度牒就相当于许可证,每年朝中放一批出来,直接当钱使唤。
至于为何大家都想做出家人,这事儿就涉及到俗世的赋税问题。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朝中也不好吃相太难看,都会减免他们的赋税。
所以出家的另一个作用就是避税,买了度牒后却不去寺庙,就蹲家里,一问就说是出家人,这个税咱们按照出家人的规矩来教。
这便是此时出家人和度牒的功用之一。
说到这个,妇人抹了一下眼睛,然后笑道:“老二还好,在酒肆里帮衬干活,说是开始去学厨了,若是能学到些厨艺,以后摆个摊子也能养活自己。奴就疼爱老三些,只是担心他以后没活计,就找个商队,说是白干活,只要给吃的就行,让他跟着去学。”
“苦不苦?”高滔滔也是做母亲的,最不喜子女离开自己,“我家里好几个孩子,都不舍他们离开。”
“苦……可再苦也得活啊!”妇人笑道:“既然生了出来,那就是老天让你活呢,那就好生活着,说不定以后就不苦了。孩子们大了,不离开,这家里也养不活他们……”
赵曙喝了一口茶,觉着苦涩,“你们夫妇没想着做个什么营生?”
“做呢,我家官人在外面做活。”
“那你呢?”高滔滔觉得在这种家庭里,妇人也该挣钱。
“奴也想。”妇人拉起了长裙,赵曙刚想避开,却见到了本该是左腿的地方,只有一根木头。
是断腿了?
赵曙心中不忍,皱眉道:“可怜。”
妇人笑道:“也不可怜呢,当初断腿后奴也哭嚎不休,只是官人却骂了奴,说是有他在,这一辈子奴就安生活着。”
高滔滔看了赵曙一眼,眼中多了些柔情。
何为大丈夫,这妇人的官人就是大丈夫。
“奴在家里也想挣钱,只是却难。”
妇人看着有些黯然,高滔滔叹道:“找个轻省的事做做也好!”
“可不是嘛,只是难。”妇人指指墙角的几只jī,“家里养了几只jī,却不敢再多养了。”
“为何?”高滔滔觉得养jī倒是适合这个妇人。
“要缴税呢。”妇人说道。
赵曙突然起身,问道:“谁在烧火?”
这时候汴梁有不少烧煤的地方,但也有不少烧柴的。
这家就是烧的柴火灶,但这样的柴火灶必须要有人配合烧火,否则一人又烧火又做饭,容易掌握不好火候。
里面炒菜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赵曙走了过去。
灶膛前坐着一个年轻人,里面火焰熊熊,照亮了那张年轻的脸。
“大郎!”
赵顼回头,露齿笑了一下,“爹爹等等,马上就好了。”
赵曙看着他,然后颔首。
再出去时,他就负手在院子里踱步,问道:“若是去外面做工呢?”
妇人说道:“外面的事就那么多,没那么多事给人做。”
“爹爹,这就是百姓的日子。”
赵顼的脸上有些黑灰,他拍了拍手,走出了厨房。
……
第三更,还有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