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墙头上,张八年冷冷的道:“刚才喊要同生共死的那个道士,回头送到南边去。”
手下低声应了。
同生共死,你这是想造反还是怎地?
作死呢这是!
“贫道亦是自身难保,养不活你等,都起来!起来!你等可去别处道观存身……”
大宋的方外人能免税,去别的道观也能免费吃喝……
可这年头谁会免费供应你吃喝啊!
说的好听,怕是才白吃白住一个月,那边就要冷言冷语的赶人了。
还是咱们出云观好啊!
道人们都含泪摇头。
舍慧把自己的包袱打开,取了铜钱出来,全部放在地上。
“你等各自取了去。”
他神色苍凉,一股子死寂的气息在弥漫着。
舍情低声道:“师兄,还是要留些的。”
“不留了。”
舍慧觉得自己就是行尸走肉,活着就是痛苦。
舍情叹道:“师兄,要不……咱们换个地方,重起炉灶炼丹吧。”
这年头的人大多愚昧,舍慧炼丹,他出去忽悠,保证能赚的盆满钵满。
舍慧只是摇头。
那几贯铜钱放在那里,大部分道士都没要,就来了三个,他们瓜分了舍慧的‘遣散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年头爹亲娘亲……都没钱亲。
墙头的某个地方传来了阴测测的声音:“有钱就能不要脸?靠不住,会被收买!把这三人都记下来,不许再进出云观!”
舍情恼怒的道:“往日对他们不薄,可……人心啊!”
舍慧却觉得这样最好,他喃喃的道:“道兄那话说的真好,因食而聚,因食而散,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说得好啊!”
舍情只觉得心中凄凉,这时舍慧突然喊道:“都去,都去吧!”
众人默然行礼,然后缓缓转身。
“啊……”
舍慧突然仰天长啸,声音中听着多了郁气和绝望。
人生无意义,那就是行尸走肉。
舍慧怕是不想活了。
大家都摇摇头,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吧!
前方那三人已经出去了,大伙儿缓步而行,想再多看看道观。
就像是以后那些下/岗的一样,心中万般不舍,最终还是要出去。
“咦!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这时有人发现那三个道人退了回来。
“莫不是良心发现,要把钱还给观主?”
“不对,他们在笑呢!”
那三人确实是在笑,而且是谄笑。
他们在冲着门外弯腰,谄媚的笑着。
“谁来了?难道是香客?”
“都这样了,一个香客也救不了出云观。”
这时门外缓步进来一人,他看了这边一眼,有人说道:“是沈道兄!”
“他是什么道兄!”
有人不忿的道:“说是让观主炼钢,可矿石呢?没矿石炼钢……拿人来炼吧。”
等沈安的身后进来几个官员时,这些道人都觉得心跳加剧。
这是什么意思?
抓人?
咱们没犯事!
那么……
沈安愕然看着他们,问道:“这是要去哪?”
道士们只觉得心中涌出了欢喜,但却不能确定。
有人说道:“道兄,出云观……没了,我等要自谋生路。”
“观主说熬不过了,再不走大伙儿就得一起饿死在这里。”
“……”
沈安皱眉道:“这是觉着沈某说话不算话?”
“道兄。”
舍情已经过来了,见到沈安身后的官员时,他原本苍白的脸上瞬间就多了潮红。
沈安不满的道:“某不是说等着吗?这么急切就散伙了,那活计找谁干去?”
他看了道士们一眼,眼神有些贪婪。
这些道士也会些拳脚,虽说武力值不怎么高,可却是上好的苦力。
而且他们没家眷,没亲戚来往……
啧!
这样上好的劳力怎么能放过呢!
舍情一怔,然后狂喜道:“道兄,难道是……成了?”
沈安微微点头,威严的道:“一些小事就经不起,以后还能指望你们做什么?以后……”
“多谢道兄!”
“道兄挽救我等于水火之中,贫道……贫道……”
一群道士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去外面寻生活,可没想到竟然水暗花明。
有人哽咽道:“贫道就说沈道兄不是那等人,可就是有人不信,还到处散播谎言。现在沈道兄来了,先前谁说他骗人的,出来!”
“对,站出来!”
一群道人在叫嚷着,听着愤怒,可那喜气却开始洋溢。
“道兄……”
舍慧一躬到地,再起来时,眼中已然是泪花点点。
“贫道以为此生再难触摸丹炉,道兄竟然……贫道知道此事艰难,道兄为我出云观倾力而为……”
他郑重稽首,“多谢道兄!”
那些狂喜的道人们都纷纷肃然行礼。
“多谢道兄!”
声音轰然回荡在出云观上空,那些在低温下显得萧索的树木微微摇动,入眼一片生机勃勃……
……
第四更送到,诸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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