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的大厅之有些人声嘈杂——
方鸻仍旧在回想着半天之前希尔薇德告诉自己的这些事情,他的头绪有些纷杂,甚至乱糟糟的。
希尔薇德不止一次说过,终有一天,她会告诉他一切有关于她的秘密。但他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也没想到,对方的身世会如此曲折与离。
对于团队来说,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每个人身藏着太多秘密,总有一天会把这条‘船’带到不可预知的方向。
但对于他个人来说,这未必是一个好消息,收留贵族千金,或许意味着与考林—伊休里安王室起冲突。
至少,是与宰相一党起冲突。
他扪心自问,这是自己的选择么?为了希尔薇德一个人,要把其他人也卷入其?
但方鸻也明白,对方心的诚恳之意,否则以贵族千金的性子,岂会如此开口,她是真的真心希望能够留在这个队伍之。
若他此拒绝,她或许真会孤注一掷,走不归之路。
而他在心询问自己答案——他愿意看到对方走这样一条注定悲剧的道路么?其实这个答案,早已确定。
只是他还需要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旅店的主人见他倚在柜台边,盯着门外的广场发呆,不由放下手的抹布,拿起一只杯子走了过来,开口问道:“你在看外面的那座雕像吗,小伙子?”
方鸻一怔,广场的确有一座雕像,只是才砌了一个基座而已,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但旅店老板已经笑呵呵地将胖乎乎的手搭在他肩,向他介绍道:“你刚来云层港不久吧?小伙子,那座雕像,可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甚至包括你在内的英雄。”
他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他最后没能出来,否则我们一定会为他开一个盛大的庆功会。”
他搂着方鸻的肩膀,将一杯麦酒推到后者面前:“来,为了我们的英雄干一杯。”
方鸻不由有点脸红。
不仅仅是因为他不会喝酒缘故,还是因为对方的那番话。
还好他已摘下面具,周围的人也认不出他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英雄,他以为自己会应此而有一些自得的,但摸了摸胸口,手指感受到那里一张面具的轮廓,心却沉甸甸的。
人们皆以为他失踪在了黑色圣城的地下。
他的通讯器也在那时候下落的过程之被摔坏,人们找不到他原本的通讯id,而他的选召者id又从未在星门港备过案,因此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这个巧合却让他想到一个可能,或许此让自己这个身份——让人们心目的英雄,永远沉睡在那里,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并不是他不在乎荣誉。
而是因为弥雅的话,给他提了一个醒。
他如今的身份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作为‘唯一’见过黑色圣城下面那座方尖碑的人,同时还是海林王冠的所有者之一,弗洛尔之裔自然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而若他选择不与后者合作,报复便会接踵而来。
而在这次芬里斯岛的事件过程之,方鸻事实已经意识到了一个自己最大的问题。
那是等级太低——
虽然这一次事件的结果还算圆满,但那也是多亏了这一次任务是在黑色圣城的地下,是辛萨斯蛇人强大的迷锁结界限制了诸方的实力。
可能在世人看来,他的表现虽已接近于完美,毕竟一个十五级(其他人认为的)选召者,又还能强求什么呢?可问题是,方鸻明白自己的对手不会永远等着自己,也不会永远都与自己的等级保持一致。
事实,若一次杰弗利特红衣队、血之盟誓与夜蜥人能派出更强一些的对手,不是十五级,而是十八级,或者十九级,甚至二十级以……
结果会完全不一样。
二十级以的选召者,与二十级以的怪物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好说,之前他们在前往艾尔帕欣途,击杀过一头等级他们高得多的首领级岩鲨。
但要是把那头岩鲨换作是一个二十来级的选召者,只要装备稍微精良一些,也足以让他们损兵折将。至于留下对方,则想都不要想。
而他通过一些手段在地下击杀的那古君猎手,若换作是等级相差仿佛的丝卡佩小姐,或者魁洛德先生的话,或许可以把十个他吊起来打一顿。
而等级更高的一些精英玩家,方说当时黎明之星遇的秦执,在适当的环境之下,一个人能让包括丝卡佩与魁洛德团长在内的所有人寸步难行。
更不用说在芬里斯岛事件当,还有一头传巨龙托拉戈托斯始终未能亲自下场。
归根结底,在艾塔黎亚,硬实力才是第一决定因素,像是黑色圣城这样的特殊的环境,毕竟是少见的情况。而随他等级提高,团队的硬实力成长,面对弗洛尔之裔的报复,自然也要显得从容得多。
所以思前想后,他发现他的这一次失踪或许正是‘恰到好处’,或许让夏亚这个身份暂时消失,让弗洛之裔的人注意力先不放在自己身。
让他们将精力浪费在去寻找那个‘失踪’的夏亚身,才更加符合团队当下的利益。
而他们则刚好可以借这个时机,闷声大发财,好好地真正提升一波实力。
毕竟知识与经验,才是艾塔黎亚的硬通货。
而同样的理由,与军方的接触似乎也可以放缓。
毕竟那同样意味着从台后走到台前,即便他可以换一个身份,难难保不会被人猜出一些端倪,毕竟星门港方面可能同样存在弗洛尔之裔的眼线。
想及此,他才抬起头来。
港口方向,一轮红日正沉入海平面之下,天边一片火烧似的云霄,似在云岛之染一层古铜的光辉。
半个多月之前的灾难,而今在这片波平浪静的空海之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云层海曾经展露出的可怕一面,也早已复归平静。
在水手的歌谣之,这位怀拥天空的‘女神’,本时而温柔,时而狂暴。
只是那时所留在大地之的伤痕,却迟迟未能褪去——露海之鸥便是在那场大地震之微微有些倾斜,木柱支撑的大门之外,广场一条横贯而过的裂口,而今也不过才填平一半。
裂口之,便是那座雕像的基座。
方鸻虽不会喝酒,但看着自己的雕像,也还是拿起酒杯,呷了一口。
喝完,然后他才抹了一下嘴角的泡沫,举起酒杯,向对方示意。
胖乎乎的老板见状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大约以为方鸻是许许多多在这场灾难之失去一切的失意之人的一个,才以示安慰。
但殊不知,方鸻放下酒杯时,心已作出最后的决定。
旅店之仍旧一片热闹非凡。
而灯火之下,方鸻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一位充满了野性活力的森林精灵女士,穿着一袭紧身的皮甲,颈项、肩膀处小麦色的肌肤裸露在外。
一头高大的狮人,穿着华丽的铠甲,叼着烟斗,身背大剑与重盾,腰别一支权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然后是一个高个子的少年,与他身后的两个小姑娘,而其一个,还兴奋地向他招了招手:
“艾德哥哥,我们到了!”
方鸻微微一笑,那是天蓝。
是的,他的同伴们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