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了一定高度,自然会明白,就如同你和罗芬。”他话锋一转,指向方鸻道:“所以如果我没猜错,艾德,你身上应该是有海林水晶的碎片吧?”
方鸻吃惊地看着对方,一时连先前正在思考的事情都忘了,他总算在自己的舰务官小姐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表面上没显露太多声sè,只是心中自然慌张得要死。
这可是他秘密之中的秘密。他身上的海林水晶碎片其实只有一片,那就是当初弥雅给他的那把星匕首。
而那把星匕首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自不必说,所以关于海林水晶的秘密,无论是那把星匕首还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海林王冠,都关系到那个最深层的秘密。
那是银之塔的主人法瑞夫亲口告诉他的,在一切成功之前绝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只是弗里斯顿看他吃惊的神sè,不由微微一笑,“不必惊讶,你在尹斯塔尼亚经历过盲神笛卡之战,不会没接触苍翠之星,或者换一种说法,那其实也与海林水晶类似。”
他停了停道,“至于猜到你身上有海林水晶的碎片也很简单,有心人不会注意不到,你在艾尔芬多与龙魔女一战时,只要看过当时记录的人,多半会猜到你身具苍之辉的事实。”
“苍之辉对有些人来说很陌生,但对我来说却是很熟悉的东西,”弗里斯顿笑了笑,没有明说自己为什么会很熟悉,毕竟那是仅属于他的经历,只解释道:“我曾经见过苍翠之星。”
方鸻恍然大悟。
他还能不清楚这位天才为何会见过苍之辉么,这不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和海林威尔、杰尔德姆不但见过苍翠之星,还深入研究过,甚至眼下帝国正在推进的一切技术都是与之有关的。
甚至可以说是由此而来的,一切的源头。
对方既然见过苍翠之星的碎片,又见过苍之辉,那么从他和龙魔女的一战中联想到苍翠之星,联想到海林水晶的碎片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他当时真利用了那样的力量。
他微微有些默然,要是这么猜到他与海林水晶的关系,倒也不是不可理解。只是他虽然放下心来,心中却升起另一层忐忑,如果这位工匠会长能猜到,那么其他人能不能猜到呢?
他倒是不担心其他人猜到他与苍之辉的联系,而是担心那些人会误以为他与海林王冠有关。
毕竟他可是真见过海林王冠的,而且许多人都知道他和弥雅有过一面之缘。
他忽然有些醒悟过来,为什么那时冥和白雪会火急火燎来找自己——还是说她们背后的大公会已经注意到,甚至开始怀疑了?
还好,冥姐站在自己这边,白雪也答应要帮自己保守秘密,这多多少少让他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也升起警惕来。现在看来,他身上的苍之辉可不能时时刻刻bào露在外了。
原来认识这玩意的人还不少。
他想清楚这一切,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走神,又抬起头看向那位会长大人。弗里斯顿却顺着自己的逻辑说下去道:“你们既然见识到那个必然的结果,自然明白我——凡人炼金术士们的初衷,选择走上这条道路多少有些无奈,但却是必要的事情。”
“我们是为了我们的世界而行事,即将到来的战争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残酷的未来,但我们无法逃避,因此只能面对。流血无法避免,所以牺牲是必然的。”
“牺牲?”方鸻反应了过来,“会长先生,我曾听闻你主导的炼金术改革,这一切都与那个计划有关么?”
“你很敏锐,”弗里斯顿点点头,“帝国大约从一个世纪之前就开始推进这个计划,那时候我只是倡议者,毕竟大预言一直都存在,历代皇帝陛下从未放弃过在这条道路上的探寻。”
“先代陛下穷尽毕生的心血,推动了帝国的整个变革,这些变革中的一部分在今天看来是不合时宜的,有些甚至已经发生了倒退,但大部分的改革,都成为了今天的现实,”他道,“你是考林人,考林王国在第二世界与帝国交手,帝国这三十年来的成果理论上你们应当在清楚不过。”
“这么说可能有些伤人,”弗里斯顿道,“不过不必着急,你也是炼金术士,应当明白炼金术不是那么狭隘的事情。因为技术终有一天会扩散,其实我也无意将它牢牢抓在帝国人手上,我原本的意图就是让你们学习这一切,并将它们带回你们的国家。只可惜,真正领会到我意思的人不多。”
方鸻倒没什么好着急的,他归根结底只是选召者而已,与考林王国可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就算有些荣誉感,但那也是属于第三赛区,而不是属于那个对于他来说有些陌生的王国的。
他对那个国度唯一的认识,大约是那位年轻的国王陛下对于自己和希尔薇德还有她父亲的敌意罢了。
虽然他甚至都从未见过那位国王陛下。
不过弗里斯顿的话也应证他的猜测,虽然那几乎是明摆着的事情——帝国的技术变革,果然与即将来临的灾难有关。
“可是,”方鸻忍不住问道,“你愿意让技术扩散出去,帝国呢,那位皇帝陛下,帝国的贵族们,他们也认同么?我的意思是,技术的扩散有其规律性,技术的变革是由帝国所推动的,所以奥述人第一个享受其好处也无可厚非,但按会长先生您的说法,你似乎是想让我们——联赛的参赛选手们将你的心血带回自己的王国?”
“你既然提到祸星,自然明白这是整个艾塔黎亚所面对的灾难,”弗里斯顿答道,“如果仅仅是帝国人,能够抵挡天灾么,那是努美林jīng灵都办不到的事情,我和那位魔法皇帝陛下自然也不可能这么天真。”
“这是那位陛下同意的么?”
“陛下首先是哲理之手的持有者,银盔卫士的继承人,然后才是奥述人的皇帝陛下,这是我们在第一个时代于荒野之下就立下的契约。奥述帝国之所以建立,正是为了守护文明。”
守护文明,轻轻巧巧四个字就让方鸻心头一震。
但这件事说来简单,但行来却往往复杂无比,他问:“那位陛下同意,可贵族难道也同意,帝国人已经达成了一致?”
如果真的帝国已经达成了一致,这位会长先生还需要来这里和自己商量么,他直接联系其他国家的工匠协会不就行了,工匠协会的网络遍布整个艾塔黎亚,依靠他们的借力不比他们这些参赛选手来得靠谱多了?
何况他还记得自己在尹斯塔尼亚所见的一切,盲神笛卡背后有普罗米修斯的人在活动,何况叶华和星明明白白告诉过他,那背后有美国军方的影子。
和第三赛区与考林王国保持距离不同,美国军方可是有直接出手干涉帝国政局的先例的,或者不如说当今皇帝陛下即位就与华府有很深的联系。虽然帝国依旧qiáng盛与傲慢,即便是以第一赛区的qiáng大也无法在这里渗入过深,但确实对帝国上层保持着方方面面的影响力。
所以如果第一赛区,如果奥述人真的达成了一致,还会又沙海之中他所见的一切么。
他可没忘了自己在诺兹匹兹地下所见的一切,还有irs那个异常的样子。
如果帝国在准备一场战争。
那它打算向谁宣战?
是第三祸星么,但从方方面面的传来看并非如此,外面传得风风雨雨帝国在准备对雨林之中的大议会动手,难道大议会是黑暗世界的帮凶?
他想起了泰纳瑞克,那位蜥人王子虽然没对他说太多关于它们此次出使帝国的事情,但看得出来,雨林之中过的塔达蜥族祭祀们,也一样在为即将到来的末日预言而准备着。
那么帝国究竟意欲何为?
他紧盯着那位会长的眼睛。
弗里斯顿目光不闪不避,直接答道:“自然不会人人都同意,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说服了大多数人。在此之前唯一的反对者只有七魔导士家族而已,但现在他们也站在我们一边了。”
“霍克公爵?”
方鸻勐然警醒。
“差不多,”弗里斯顿答道,“但毕竟那是帝国内部的事务,当然公爵的遭遇多少与之有些关联,可也不仅仅如此。我不想太多谈及帝国的内政,毕竟那位公爵大人桀骜不驯,他与陛下的矛盾外界多少有所耳闻——”
他停了停,“总而言之,结果就是如此,对于炼金术士来说,帝国的政治很重要么?”
的确不重要,方鸻其实压根关心的不是那个。他只是问:“会长先生怎么说服那些贵族们的,也并不是人人都站在霍克家族一边吧?”
弗里斯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方鸻那一刻甚至感到罗芬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他向那个方向看去,心中有些意外——这家伙又在看什么——但罗芬在那之前就已经收回了目光。
“帝国内部的利益分配罢了,”弗里斯顿略过了这个话题,“你对此很关心?但其实并不重要,对于炼金术一途来说那些不过是些有必要但却无意义的工作。”
只是他下意识的回避反而放方鸻警觉起来,他自然想到了高塔之中那位天才告诉自己的话。
究竟是什么让这位会长让贵族们言听计从。
是的,无人可以永恒。
但却从没有人放弃过对于永恒的追求,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放在他面前,他会心动么?
在经历过高塔一行,见证过星空最后的结局之后,他可能不会心动,但另一些人呢?那些贵族们可是以目光短浅而着称的。
方鸻深深看了这位会长一眼。
他大致已经明白了对方正在走的路,他迟疑了一下,正打算告知对方那个最后的结果——不管这位弗里斯顿是否接受,还是受困于他灵魂之中那个根深蒂固的信条。
他总得要试试。
否则若帝国一意孤行,其他国家多少会被卷入战火之中。
但鬼使神差地,方鸻却先停了下来,想起另一件事,下意识问了一句:“我在来的路上,听说帝国要向南方雨林之中的大议会发起战争,炼金术材料市场上的波动,各方面的准备似乎都指向这个传闻。可雨林之中的使节不是才刚刚离开帝都么,会长先生,这是真的么?”
他问出这个问题其实心中有些后悔,意识到之前深入的探讨让自己有些逾越了。
即便这是真的,但那也一定是帝国的机密,面前这位会长大人无论是怎么看待他和罗芬的,也绝不可能和他提起这件事情。
他不但不会得到答桉,反而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甚至恶感。
但方鸻万万没想到的是,弗里斯顿看着他,直接点了点头。
“是的。”
“什么!?”方鸻吓了一大跳,这个回答过于意外以至于他一时呆在了那里,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乃至于忘记了接下来应该如何回答。
他不是没想过有这样的可能性,毕竟传言可能会作假,但市场上大宗物资的波动一定会指向那个事实,他是炼金术士,对于炼金术材料价格的变动更加敏感。
而凡人魔导技术中的很大部分,其实都指向战争相关的机器,他又是战斗工匠,又擅长制作构装体,对此变化尤为敏感。
何况,他还在诺兹匹兹地下见过帝国人那支神秘的jūn_duì 。
在这个时候组建的jūn_duì 是为了干什么,其背后的意义已经很明显了。
但方鸻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位会长会完全不避讳自己的问题,直接了当地告诉了自己那个答桉。对方甚至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犹豫,也没有因为他问出这个问题而感到意外。
对方只是看着他,然后反问:
“这场战争自然也是那个计划的一部分。”
“你想知道吗?”
“我——”
方鸻一时竟有些恍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