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妲利尔的声音轻轻的,透着些讶异,水晶的荧光映得她手掌发白,逸散的光蔓延在那粗粝的石壁上。 仿佛不会随着时光褪sè的涂料在石壁上描绘着这样一幅场景,巨大的漆黑陨石孤悬空中,几乎占据了壁画绝大多数画幅,充满了压迫感。陨星下方是城邦、
人群、蛇人们的帝国,还有一些不起眼的细节——譬如座方尖碑。 众人回过头去看着奥黛丝,那位女神大人摇了摇头,“辛萨斯时代的历史尘封在尘埃之下,没人知道那个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位海盗王曾经经过这里,在
石壁后方的甬道下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向那个地下的王国。”
“就连神,也有祂不知晓的事物吗?”天蓝忍不住问道。 奥黛丝看了她一眼,“神也有,祂们并不是真正全知全能,jīng灵将天空的众星称之为欧林,众圣的晨星俯仰其上,代表着这个世界某一法则的具现,但在那个
领域之外,祂们其实也会殒落,也对永恒的时光含有畏惧。” 天蓝听得似懂非懂。但在她身后,方鸻也拿出一块发光魔晶高举起走近了一些,但光映出墙上的细节,爱丽莎忽然发现了什么:“你们看,”夜莺小姐指着石
壁上忽然开口:“那陨星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是黑sè王座,”方鸻开口道,“‘燃烧的王座从天而降,并开启了辛萨斯蛇人帝国纷争的时代,七个王朝、大小诸邦国彼此征伐,燃尽了太阳时代人与神的
血’,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隐喻,一般人们认为是第一祸星的来临毁灭了那个丰饶的时代,并致使辛萨斯的七个蛇人王国分崩离析。”
壁画上黑sè的陨星内部是一条沉眠的巨龙,它盘蜷着身躯,半闭着眼瞳,流露出一丝金sè的流火来。“但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条龙,”帕克小声说道。 “龙是力量的意像,”姬塔这时开了口,她仰头看着那壁画上的一切小声地解释道,“它象征着某种权柄,漆黑的祸星殒落之后这权柄一分为七,知识、元素、生命与死亡、以太(以及三种亡佚的尊号),七种力量代表着七个王座,辛萨斯的蛇人为了这些力量展开争斗,长达数百年的动荡致使辛萨斯的时代为之衰落
。” “你们说这像不像现在,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妲利尔忽然开口道,“苍翠也遗留下力量,奥述人不正在打它的主意么,力量或许还是个yīn谋,它致使
凡人的世界无法团结。”
“纵使没有苍翠,”立在希尔薇德一旁的女仆小姐罕见地开了口,声音清冷,“凡人的世界亦无法团结。”
一旁的崔希丝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由沉默下去。 “但你们看下面的那些蛇人,他们像是跪俯向天空,举起双手,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姿势,那是一种仪式,”姬塔盯着石壁上的壁画道,“还有那七座方
尖塔……它们的方位应当是有含义的,这是一个召唤仪式,第一祸星是被蛇人们召唤而来的?” “这怎么可能?”猫人小姐瞪大了眼睛,灾殃之星如其得名,是艾塔黎亚一切灾祸的根源,它毁灭了诸个时代,从第一祸星降临,至苍翠尾随而至,两个最qiáng
盛的帝国随之覆灭。
连带数片大陆也沉入渊海之下。 大雨林之中的蜥人对于蛇人的时代极为追缅,虽然它们曾在辛萨斯帝国作为奴隶一般的存在,但蜥人崇尚太阳众圣,也在辛萨斯的时代覆灭之后建立起璀璨
的文明。 它们认为‘众圣’(太阳时代的众神)制定了众星的律法,并为了抵御黑sè王座的入侵而牺牲了自身,祂们曾在世界之外抵抗黑暗的入侵,但最终功败垂成—
— 然而众圣留下了一个预言,那预言中预示了艾塔黎亚诸世界最终战胜祸星的方法,这个预言分为几个部分,在空海世界广为流传,关于光海、黑暗祝福与七
个方尖碑的预言正是其中一部分。 这些古老的预言凡人的世界并不尽信,但仍有一部分深入人心,至少太阳时代众圣的殒落是可以确定的——众星圣殿的建立者,欧林众神之王,太阳神欧力
正是上一个时代的存留者。 但光明之主对于上一个时代三减其口,而这位太阳之神其实也曾经历过一次重生,传闻它从枯竭的光海之中复归,并重新唤醒了艾塔黎亚的星空与法则的力
量——再一次重建秩序。
那之后建立了努美林jīng灵的时代,jīng灵们崇尚星空,天文学极为繁盛,一直延续到今日,星与月之塔与占星术士们便是上一个时代的留存。
蛇人是‘众圣’的代行者,它们曾在‘众圣’的指引下对抗漆黑之灾,直至第一个时代覆亡,蛇人的帝国也因为失去指引而陷入权柄之争,直至文明覆亡。
但如果壁画上是真的,那么它与曾经的这段历史至少有一个是在说谎,如果第一祸星真是由蛇人们召唤而来,那它们才是艾塔黎亚灾祸的开启者。
大厅中一时间一片沉寂,只剩下细微的滴水之声。
众人有些默然,也不知道昔日那位海盗王是否也曾看到了这幅壁画,并作何感想,还是说他压根也没关注,直接就离开了这个地方,深入更深的地下。 铸匠小姐阿德妮立在众人之侧,仰头看着水晶的光在大厅的石柱之间映出长长的影子,那些影子如同爪牙一样萦绕在石壁之间,落在那壁画之上,一时不由
想到了自己父亲的事,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等等,这……可能吗?”帕帕拉尔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确实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性,”爱丽莎小声道:“这也可以解释蛇人帝国为什么会因为争夺‘七个王座’而分崩离析,如果说那力量本就是受它们召唤而来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看向一旁的崔希丝。
七王之乱的故事在艾塔黎亚家喻户晓,但关于七个王座所代表的始源力量还是由这位小姐亲口告诉他们的,很显然,帝国对这上面的辛秘了解更多。
夜莺小姐不由想到那场深入大雨林之中一触即发的战争。 “别看我,”崔希丝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道:“那些不同的始源力量中包含着某种祝福,就像是元素赐福,帝国在培养潜在的力量,是为了有一天能逃离这
个世界。但我并不清楚更深一层次的东西,包括你们所说的……苍翠的力量……”
“逃离这个世界?”妲利尔问道。
“占星术士们预言艾塔黎亚的覆灭已成为必然,末日将近,帝国必须寻求逃生的手段。”崔希丝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她明白这对于这些人来说不算什么秘密。 但一个公开的秘密被宣之于口产生的效果还是截然不同的,连天蓝也显出几分愕然:“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她连忙问道:“连帝国也只想着要逃走?可他们
打算怎么逃走,帝国全境可是有上亿的人口的。” “或许是升起辛塔安,”方鸻答道:“即便不是全部,但至少也是其中一部分,帝国早已在通过遍布全境的法阵加固浮空大陆,他们的计划应当只差最后几步
而已。”
崔希丝有些讶异地看着他们,“原来你们早已知道了……?”
“原本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方鸻道,“但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比如帝国打算如何升起辛塔安,以及最重要的是,逃到什么地方去?”
如果云海本身都要焚成灰烬。
那么,即便是将辛塔安升空,又有何意义呢?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那壁画上的七座方尖塔,心中却有所了然:“不过现在,我大概已经清楚了……” 七座方尖塔是打开‘门扉’的秘密,有传言说通过它们与四圣物可以通往第三世界,但无论是第三世界还是一个崭新的世界,‘门扉’似乎都暗喻着一条空间通道
。 辛塔安不可能穿过世界之阶前往第二世界去,何况在祸星降临之日第二世界或许同样会受到波及,如果整个艾塔黎亚覆亡,那么第二世界很可能也会发生降
格。
但帝国人似乎坚信七座方尖塔可以将他们带往一个新世界,或者换句话说,努美林jīng灵为凡人的世界留下的四件圣物,是不是本身就包含着什么隐含意义?
更进一步地,在击退苍翠之后,努美林jīng灵们举族离开艾塔黎亚,但它们的足迹从未曾出现在第二世界,努美林jīng灵们去了什么地方?
它们是不是早已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条逃生的路? 如此一来,超竞技联盟、不同的国家、如此多的公会与星门港方面出动如此的人手,甚至不惜从第二世界返回,也要寻找到七座方尖塔的下落,似乎也就可
以理解了。
方鸻将自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然后才一一讲述。 崔希丝在一旁听得先是惊讶,然后转为沉默,最后不禁露出震骇的神sè来:“……所以你从帝国向伟大晶脉注入魔力的流向,……就推断出帝国在盖伊化辛塔
安下层的土元素界……?”
她一时有些哑然:“……可是……可是,即便是那样还有多种可能性,你怎么能准确猜出穿过辛塔安的以太脉流是如何被梳理的……?”
“毕竟……你又没进入过……奥述工匠总会的水晶网脉之中……?” “这里面有一部分猜测的因素,”方鸻答道,“但我可以先提出假设,水晶网脉最终会折映到以太之海上,当然,凡人看不到那片无边浩瀚的魔力之海,但却
可以通过某些细枝末节了解它发生了什么。” “……但我正是来tiáo查帝国的水晶网脉的,因此多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的信息,诺兹匹兹的地下发生过不止一次沉降,这其实是地下水位变迁导致的;而后来据
我了解,发生这样状况并不只有诺兹匹兹一地,当然更重要的是……各空陆的盖伊水晶储量都在下降,只有辛塔安的盖伊指数却是上升的……” “这很符合以太概论之中网状理论的概述,帝国在截取横跨艾塔黎亚的几大水晶网脉之一,当初发生在艾尔帕欣的那场变故不过就是其中一个小chā曲而已。确
切的说,是帝国压制不住计划中某个节点,导致他们不得不提前在考林—伊休里安北境打开了一道传送门——”
他停顿了一下。 “这个意外让帝国在水晶网脉之中至少废弃了三座水晶塔,这推延了他们计划的过程,但也验证了其中一部分可行性,那就是空间之门的确是可以被打开的。
”
方鸻抬头看着那壁画上的一切。 那个推断里面至少涉及到两个秘密,目前他还不清楚那位魔法皇帝与影人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在艾尔帕欣上空打开的‘门扉’是不是一个预演,不
仅仅是预演‘影人’可以再一次回到这个世界。
更重要的是,预演‘门扉’本身可以被赋予意义。
如果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的确可以被企及…… 崔希丝听他说完,沉默半晌,才看着方鸻忽然开口道:“他们都说你会成为这个时代最杰出的炼金术士之一,我过去还不太服气,但现在或许也有些理解了…
…”
“他们?” “帝国工坊的人,那些顶尖的‘大师’们,构筑了奥述炼金术上层的那些人,甚至包括阿玛施特·方丹也是这么认为的,”崔希丝轻描淡写:“当然,杰作出的炼金
术士多了去了,灰之王,还有那位构装女王,以及s级联赛中出尽风头的那些炼金术士们,谁又不杰出?” “但他们可不这么看,你应当知道,原住民其实是不大看得起我们这样的速成班的,因为我们的一切都托庇于我们的系统,离了系统我们什么也不是,”崔希
丝看了看他,“但你不一样。”
如果换作是她,是绝对无法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分析出帝国人究竟在干什么的,这无关乎什么聪明才智,也无关乎敏锐的观察力,而是对于以太本质的了解。
选召者的能力皆来自于系统,但系统只会赋予他们能力,但并不会告诉他们这能力来自于何处,当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时,等价的交换便宣告完成。
星门收回力量,而他们则获得等同的信息。
她不由想起外界的传闻,这位龙之炼金术士更像是那些军方所培养的天才。
但崔希丝这会儿可以肯定,自己这位团长绝不是来自于第三赛区星门港的白手套,有些东西即便是军方的选召者也不会深入的,他们需要的是合格的jūn_rén 。
可不是钻研的学者—— 方鸻也有些意外,他先后两次与那位帝国的大炼金术士会晤都谈不上愉快,甚至一度认为帝国的炼金术界不过如此。但没想到,私底下对方竟对自己如此评
价的。 不过他对于以太理论的了解来自与卡普卡的学习时期,因为欠缺系统的帮助他不得不从最基本的东西学起,那些东西后来成为了兴趣,一直到现在仍未放下
。
不过靠着塔塔小姐的帮助,他似乎的确是比一般人更能深入了解以太之海的真正面目,那些抽象的概念存在于他想象的空间之中,宛若实质。
就像是他的两位老师,安洛瑟与那位南境炼金术士协会的会长对他的评价,他对于以太的本质十分敏锐,是个天生的炼金术士。 但众人的目的毕竟是为了海盗王的宝库,或者说是为了那个失落的以太节点而来,在几个时代之前的壁画上并不能发现更多的线索之后,有些不耐烦的帕帕
拉尔人很快将注意力转到了后面的甬道上。
他走到那个地方,推开松动的石质门扉,然后对众人道:“我说,各位,我们是不是该继续前进了?” 他说下去:“那帮子舌头开叉的家伙又不会活过来告诉我们几千上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除非它们真在这下面埋藏了什么宝藏,否则我们杵在这里好像也没
什么意义?”
这话提醒了其他人,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一侧的奥黛丝。
除了一开始之外,这位女神并没有参与这场讨论,但她也只在一旁默默等待,并不出言催促,这会儿面对众人的问询,也只是轻轻颔首。
从那条甬道可以通向一个广袤的地下世界,但方鸻随其他人一同离开之前,不由举起发光的水晶走近了那石壁两步,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壁画。 他的目光落在那七座方尖塔所指向的陨星之上,漆黑的祸星像是一道打开的门扉,漩涡之中通向一个无尽未知的世界,那‘门扉’之后的世界,努美林jīng灵所
前往的那个世界……
真的如人们所愿么? 他视线最后停留在那蜷曲的巨龙之上,如同燃烧的漆黑的火焰一样的鳞片,尖锐地竖立着,翅膀收拢与尾巴合拢成一个茧状的图案。那半阖的眼睑下流露一
丝金sè的火焰,让他心中产生了某种熟悉的感觉。
但那并不是尼可波拉斯,也不是那头龙王利夫加德,甚至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头黑暗的巨龙,但就是让他感觉到一丝亲切。
那种感受像是在一刹那之间抽离了他的心神,让他陷入一个惶恐的漩涡之中,在那黑暗的世界之中越坠越深,仿佛要沉入到一个无底深渊之中去。
直到一只手握住他,方鸻才悚然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位女神正关切地看着自己:“没事吧?”
方鸻出了一身冷汗,摇摇头:“那是?”
“我猜你透过那幅壁画看到了内心中的一隅,”奥黛丝答道,“被世界赋与的力量有千百种形象,如果沉溺其中,难免重蹈蛇人们的覆辙。” 方鸻有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阿苏卡的祭祀曾给予他一个赐福,黑暗祝福正来源于蛇人们所追求的七种始源力量之中的一种——黑暗的王座,知
识之冠冕——也不知方才的经历是否与之有关。
但他很清楚是奥黛丝救了自己,否则自己的一次复活机会恐怕要交代在这个地方了,但这些蛇人的遗迹实在太过诡异了,他还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经历。
方鸻道了一句谢:“谢谢,女神大人。” 奥黛丝摇了摇头,“不必客气,蛇人的帝国沉沦入黑暗之中,光辉的历史也被埋藏在那之下,‘众圣’的死亡形成一片yīn郁的世界,凡人行走在生与死的交界之
处难免会失足坠入其中。走吧,尽量不要去看那些令你感到陌生的东西。” 听了这段话,方鸻忽然想起今天的黑暗之中的那些名讳,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太阳时代众神的亡骸,神祇死后形成黑暗的亡神,蜥人们的神祇不正是
如此? 假如蛇人们建造了七座方尖碑召来了第一祸星,那么作为‘众圣’的代行者,它们的行为,是否也曾受到太阳诸神的许可呢?昔日的‘众圣’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
样的角sè?
它们是从黑暗之中复归,还是本来就欣然接受了来自于‘漆黑王座’的许诺?
蛇人的历史隐藏于重重谜兆之后,但方鸻已经不敢细想下去了,他很清楚自己思绪之中所言及的那些‘名讳’很可能已经引来了黑暗之中的注视。 他可不想自己的思维世界被神秘的目光所窥探,深渊之下的力量有些神秘邪恶得难以言喻,方鸻此刻注意到奥黛丝在一行人身畔立下一道护壁,立刻意识到
这位女神是在保护自己。 他有些感激地看向对方,那位女战士一样的女神却看了过来,道:“收敛一下心绪,这并不是防护,而是躲避,我也不想惹上那些东西,尤其是在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