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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虫走进一个很大的院子里。


从外面走进去,越走越静,自己的脚步声越听越清楚,彷佛从闹事走向深山,等到脚步声成为空谷足音的时候,他住的地方就到了。这里,十二岁的草草住满四年,四年后,就是她浪荡漂泊的开始,从此,没有回来住过一日。现在,她在这里。


院子不小,都是方砖铺地,三面有走廊。天井里遮瞒了树枝,走到下面,浓荫咂地,清凉蔽体,从房子的气势来看,从梁柱的.细来看,依稀还可以看出当年的富贵气象。


这富贵气象是有来源地,在几百年前,这里曾经是明朝的东厂。不知道有多少忧国忧民的志士曾在这里被囚禁过,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受过苦刑,甚至丧失.命。据说当年的水牢现在还有迹可循。


庄虫记得,当年她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时,门口的警卫员就把她带到走廊口,“你自己进去吧,”说实话,庄虫还有些慎得慌。都知道他们的首长从来不住在军区大院,他有自己的家宅,却没想,.森凄苦若此。走廊上陈列的那些汉代的石棺石樽,古代的刻着篆字和隶字的石碑,走进这个院子里,仿佛走近了古墓。


但是,走深了,慢慢慢慢,感觉好起来了,因为,这满院子的马缨花。


一股似浓似淡的香气,遮满院子的,弥漫的,全是马缨花。


她就在这美妙的香气里,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女孩,启草草。


当时,她只有十四岁,却足以美得比这花更醉人,庄虫有些微醺,因为花香,因为人美。她站在树下,仰头观望着,庄虫不自觉也停下了脚步,仰头,


女孩头一直仰着,美丽的眼睛静如水,唇边漾一朵清淡的花,庄虫心想,首长那样的人,有这样的家人,真是般配


是的,她想到的是般配,却丝毫不觉突兀,他配得上她,她配得上他。除此,谁也配不上他们任何一个,不配成为他们的家人,爱人,情人,身边人


“你知道,这样一个时候,这样一个地方,有这样的花,有这样的香,我就觉得很不寻常,有花香慰我寂寥,我甚至有一些近乎感激的心情了,”


女孩突然说,她依然仰着头,庄虫望向她,有些惊讶,甚至受宠若惊,她在和自己说话


待庄虫回过神来,女孩已经看向她,在她周身绕了一圈,庄虫不觉得她无理,她真的是在打量自己,


女孩笑了,“他在书房呢,等的可能就是你手上的东西,你快去吧,他再过一刻钟就要午睡了,否则,你又要在这腐朽泛霉的宅子里耗上两个小时,会很无聊。”


庄虫也淡笑的说了声谢谢,快步向里走去,跨入一个门廊时,她回头看了眼那个女孩,女孩又扬起头在看那花,天棚上面一层粉红色的细丝般的花瓣,远处望去,就像是绿云层上浮上了一团团红雾,红雾下,一个如仙静美的女孩子真是如梦里的年景


庄虫转头走了进去,再里面再里面的一个小院,首长的办公室主任姜姚向她走过来,“拿过来了”


“嗯,”庄虫恭敬地双手把文件递过去,


姜姚接过,“辛苦了,首长等着呢,”匆匆走进去,


屏风后,庄虫看不见房间里屋的样子,只能想象,这样的人,起居的地方


如何的雅致出尘呐


双手交握在前,似立正稍息就站在外面的小院子里,领导还没指示,所以庄虫也不能走,外面候着,


马缨花的香气这里还飘摇着,舒心,静溢,养人,


突然,庄虫听到,


“章叔章叔你该睡午觉了我也该走了啊”


声音响亮,清澈,仿佛瞬间打破了这宅子的沉郁,这香气的氲娆,


庄虫看见姜姚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好像在小声叨叨,“哎呦,小姑..哦,”


庄虫突然觉得一向.明圆滑沉稳的他们私下喊“姜姚大人”的这位首长第一秘书非常可爱,眉头皱着,小跑的出去,像要去追鸭子,


庄虫垫脚望了眼里面,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干脆,大着胆子,跟着姜姚也跑了出去,看看究竟咋回事,


一路跑啊,


一路跑啊,


跑过走廊,跑过石碑,跑过百年的棺槆,


终于到大门前,站住


姜姚啜着气叉着腰,


庄虫在后面也啜着气,不过,惊更大于啜,


一辆超帅的麦克拉伦赫然停在院子门口要知道,那年头真亲眼看见这样的车出现在眼前真像做梦庄虫闭眼还摇了摇脑袋,它依然在眼前


驾驶位上的人没看清,就看见那小姑娘一脚踏进单门车位,一手撑在车门上朝姜姚帅气的摆摆手,“跟他说我不回来吃饭了,哦,晚上都不回来了”车已经飚出去了


“草”车,就是好姜姚的尾音没它的速度快


庄虫看见姜姚几没法的摇摇头,叹气,还坚持要把话讲完样,“草草,首长说,今晚他给你抹茶沙拉”


庄虫,这时,暗惊更大于亲眼所见麦克拉伦了,


他,那个仙人一样的人,会做抹茶沙拉


庄虫回过头,再次走进那长廊,那沉醉,那慢慢马缨花香中时,突然,毫无预示的,甚至荒唐的,想到


那小姑娘,在伤他,已经伤他好久好久了,甚至,会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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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叔,”


像一声叹息,在这空旷的亭廊,


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


庄虫心酸的走过一道一道门庭。月光照着桌子上的玻璃鱼缸,里面的热带鱼凝然不动,它们都已经睡去了,在那个多水草的小小天地里。


夜渐渐的凉了,凉的象井水。夜色也像井水一样,在月光照耀不道德地方作蔚蓝色,透明而微亮的的蓝色。


看到了她。


还是那个满是马缨花,庄虫第一次见到她的庭院。草草赤脚蹲靠在一.柱子边抽着烟,脚旁都是烟头,一地的白花花,


“章叔”


她没有开口,可,满庭院满地,都是她的叹息,


庄虫眼眶湿润,


真的,不要以为我们可以读懂这个世界上的爱,你永远都做不到。总有一种爱,躲在你背后,温暖你,佑护着你。这种爱,只要去读一读,就会让人落泪


“草草,”


庄虫走过去,蹲下来,抚.着她的发顶,草草的泪仿佛就没有停止过,一边流着泪一边依然抽着烟,唇,颤抖,泪,曲折,


草草看向她,不管那泪水,弹了弹烟灰,


“我听过一首很老的歌:有人问我他究竟哪里好,这么多年还忘不掉,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他的笑,没有见过他的人怎会明了”她摇摇头,一时情绪像撞向极点,“草草,”庄虫也泪不住流,..她的发顶,她还摇头,拿烟的手微抬起阻开她的手,狠狠吸了口烟,


“我就想,想了半天,最后一次我跟他吵什么,”她夹着烟的手直点,更像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挑食,不吃椒盐豆腐,我说炸过的热气;不吃蒜蓉蒸胜瓜,我说味重;不吃炒粯,我说怕有沙他说,无论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是一种福分,贵有贵吃,贫有贫吃,能屈能伸,哪有包袱我,我一下就来了气,我说他永远走不出佛道心境,就这样沉重凄苦一辈子吧我那就是在诅咒他吧,我在诅咒他”


她痛哭泪水已经看不见眼睛,还,在说,手,颤抖的还在点,


“你知道他,知道他,他脸上总是那种宠辱不惊,好像看破红尘,一种超然的度外,见怪不怪的可他真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啊我却因为他的好,总跟他为敌敌,他.本不知道,我在与他为敌啊明明想见,但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我就从不打电话给他。再重的节,短信发了一大圈,却坚决不会发给他。接到他的电话和短信也故作平淡。即使见了面,其实心里喜得不得了表面也装的没所谓,甚至和他一句闲谈都不多讲。聚餐的时候,估计会和他坐一桌,我就匆匆转移,仿佛他会让我无法下咽一切美食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真和他为敌吗,我是见不得我自己啊,我是个该死的孩子,从来就只会让他失望又矛盾又可恶,又神经,听任了放纵了自己,一会,就又怀恋起可能拘谨的自己,听任了饶舌的自己,可如果什么都不听他的你知道,我有多憎恨那个无规无钜放浪形骸的自己我辜负了他啊”


“草草,草草,”


庄虫一直拍着她的肩膀,心疼,心疼,再心疼,


她那里是与他为敌,她是与自己为敌啊这孩子的苦,是的,从来都苦在心里,自大的背后从来都是深深的自卑,没有人教她,小小的草草只能从别人的言谈举止中学习世故人伦,学的磕磕绊绊,学的自己放弃了,又捡起,放弃了,再捡起一个不完整的处事,她学的累啊,有那么多人爱着她,她何尝不想用同样的爱回报他们可实在,无能为力,不会啊,也许,混混沌沌,浑浑噩噩还是荒唐的草草幸福些,这样清醒的草草实在太苦了


草草没有再说话,只是,泪,不停地在流,仿佛这一夜要将他流光,


庄虫很担心,很担心


无论是她赤着脚,无论是她停不住的泪,无论是她甚至癫狂的抽烟法庄虫突然心一重草草草草,像在守着什么不,是,等着什么


庄虫想跟她说话,想上去狠狠掐掉她的烟,想把她拖进被窝里塞进去好好暖暖她的脚可是近不了.本近不了她草草好像把自己周身都封存了起来,始终赤着脚蹲靠在柱子边,一.一.,泪,流了又流你即使掐掉她的烟怎样了,你即使把她拖进被窝唔得死死,给她最暖的温暖,又怎样了她在等,等什么


庄虫麻木的在她身边也蹲着,心,惊怕的,好像也在跟着她等等什么


到底等什么明明答案就在嘴边,可,说不出怕,一说出


空中的利刃,此刻,比挥舞更寒冷,


弯曲的月亮挂在树上,隐约听到蟋蟀的凄凉


“叮铃”


此时,庄虫的手机响起,铃声格外惊心


庄虫看见,草草扭过头看向自己,让庄虫更加惊心的是,草草的眼神那样静静的让人慎冷


庄虫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颤抖成这样,按下键“喂”


听到里面的颤音,隐隐的哭声庄虫握手机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手机在手,都快握不住,都快握不住,眼睛,惊愕剧痛楞窒,慢慢,看向草草


看见她,慢慢,站了起来,慢慢,慢慢,因为蹲得太久,估计双腿已经无了知觉般,可,还是双手撑着后面的柱子,站了起来,腿还微弯,


泪,已经没有,干枯的泪渍结在面庞,让面容看上去那样憔悴那样枯槁,


手指上的烟头,一松,滑轮了下来,却落在她的脚背上,红红的烟头烫在上面,她却无知无觉,


突然,猛烈地咳起来


“草草”


庄虫惊栗的看见她唇边滑落下来的血丝


草草却一边咳着一边朝她摆手,手捂着嘴,微低下头,抹了下,那手指缝边渗出的红色


像个孩子,她一直低着脑袋,像个孩子,她独自轻轻咳着,轻轻抹着自己的嘴


“草草”庄虫心疼的都想跟她跪下来


她抬起头,又垂下眼望了眼自己的手掌心的血红,又像个孩子,缓慢的,在自己身侧擦了擦,血红都印在她的衬衣上,


就无力的靠在柱子边,看向庄虫,眼神,依然静静的吓人,


“他走了,”


庄虫无声呜咽,点点头,


草草又看了看自己被血染红的掌心,也点了点头,


“走了,走了,好,好,一了百了,一了百了啊”深深叹了口气,她开始支着身子,往房间里走,


“草草”


庄虫模糊着眼睛跟着她小跑过去,她怕


草草说过,他出什么事,她都知道那种可怕的心灵相惜所以,她知道她.本就知道今天他会所以,她等,等,绝望的等啊,那种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的等啊


草草扶着门廊,回过头,却是淡淡的一笑,人,非常清醒,


“庄虫,放心,我不会怎样的,你这回该信了吧,他出什么事,我都知道,都知道”她说着,慢慢跨进门槛走了进去,庄虫跟着她,眼里心里,只有这个伤心地女孩,不,她还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吗“他走了,什么人也是拦不住的,跟你说,他这个人才犟,死犟”庄虫看见喃喃的她,从床上拿起那里竟然一早就整齐的摆放着一件孝服


“草草”庄虫终于痛苦出来为他,为她


女孩没有回头,专心致至的穿上白色的衣袍,还在喃喃,“我该为他披麻戴孝的,他这一辈子啧,又没儿女,最后,临了临了,还为了不是自己生的,这么不光彩的走了咳,人这一辈子啊,”


庄虫听见她又在咳,估计


女孩赤着脚,一身白袍,掌心血红一步步走出庭廊,走过那片马缨花,走过那斑驳石碑,走过那石棺石樽


庄虫一直跟着她身后,六神无主,深痛沉痛


在门口,


庄虫有些恍惚,好像又见到,那美丽的女孩帅气的一脚踏在麦克拉伦里,


“跟他说我不会来吃饭了,哦,晚上都不回来了”


此时,门口停着一排军yong牌照的小轿,军装的男子们惊疼的注视着那个单薄的白衣女孩,


“草草”


“草草”


现在,她的世界里还有谁的呼声只有他,只有他


女孩,


一身孝服的女孩,


赤着脚,


掌心里是干枯的血渍,唇边,领口,又何尝不是点点猩红,


慢慢,


仿佛魂魄就在空中飘浮,


走出了门,


一步一步,


从此,真正,孑然一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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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然一身。


嗯,这个世界上许多孑然一身的东西,最后,都成了谜题。


譬如,最后孑然一身的张爱玲。1995年中秋前夕,她被发现死在公寓。尖瘦的她躺在红色的地毯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看公寓的黑人,他发现她多日未出门,上去敲门,没人回应,警察闻讯赶来,验尸报告说,已死三天。


张爱玲的谜题:一,她曾经在美国堕胎二,她与导演桑孤拍过拖而且有.关系三,胡兰成和她的好友苏青上过床而且互相质问你有.病没有四,她的家族,母亲、姑姑及家族堂表间奇怪的男女、女女关系,常态.乱lun


嗯,其实都远比张胡恋骇人听闻。


所以,做出这样个公式,孑然一身谜题骇人听闻不为过吧。起码,咱乱世一棵草套用这个公式,很,合适。嗯,还有,她的章叔。


章衍含,


孑然一身一将佛


首先,他是一将,人谈之,那绝对是“生亦为人杰,死也成鬼雄”当佩三尺青锋剑,荡除天下奸佞之人,建立不世之功业,奉天意而锄奸,封侯拜相。死亦要死于沙场,亡于战事。青山处处埋中古,何许马革裹尸还


然后,他是一佛。诚心正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条路走到黑,这其实应该是个和佛祖一样压抑自己一辈子的狠毒的家伙,腰间和脑海中时刻都悬着一把小块刀,无论身ti或是意识上邪念一起,立即手起刀落,剁掉一切人味


好,这样一个人物,死了,却,真真死的忒迎合那套公式:孑然一身谜题骇人听闻


章衍含谜题:一,确实,部队只有真正的高官才有机会达到贪污的地步。利用工程部队搞工程、包建设赚钱。地方武装部利用招兵受贿;军事学院同样也是个贪污源;科研机构科研经费好,就算这些样样都要向他上供,会有如此巨额据说,上亿。二,好,就算咱小老百姓想象不出这里面的利益布局,那该最关心这上亿污款的走向吧这就是最骇人听闻的一点了;据说,而且,确实经过反复反复反复又反复的查证;这庞大的贪污款全部有着落分布在中国最贫困的山区几乎所有的希望小学捐助名单中这这让人难以置信了吧:一个大贪guan,贪那么多,搞半天,军资挪做他用,全捐了教育事业很多人不信不信很正常,可,长达近百页的调查报告中,有.有据,跟他贪污的证据一样赫赫在目这,不可思议吧。三,他的死。这样的高官,这样的巨贪,被隔离的程度绝对是你难以想象,自然关于他的突然死亡有人说,是割脉被发现抢救无效;有人说,他绝食数日;有人说,吞金反正,千奇百怪。不过,小范围谨慎流传的更可信些;自fen。据说,他借请求抽烟偷偷保留了一.火柴,深夜,他死的决心很大,火,从五官入手这种版本值得信的原因是,是夜,关押他的地方实实在在发现过火警,而且,人,匆匆焚化,尸体未见


孑然一身,


孑然一身这样一个人物,


身后留下谜题,确实多如牛毛,把个和谐社会搅得上下翻天,可,依然不少人,遥祝他天上安翔,地下安睡,不可谓不骇人听闻吧。


所以,公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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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人常说certvie这就是生活。口气中带有一种法式调侃,生活嘛,如意不如意,你都奈何不了。


此时,盘腿坐在灵堂,嗯,其实,不能称之为灵堂,毕竟,这是个不光彩的人物并不光彩的死亡可,说过,还有许多人遥祝他安享天下地下,再加上,这么个伤透了心的家伙嗯,披麻戴孝,现如今已经很少见了,她做到了,一身孝服,跪在一个火盆旁,依然守着他们家的老规矩,曡金元宝。来一个人,她连是谁都不看,就是磕头答礼。谁人看了不心酸


再回到此时,她没有曡金元宝了,她也不拿个东西装着,就叠一个旁边丢一个,这一下,金灿灿像小山堆在她身侧。她现在盘腿坐着,手里抱着那只.白色的骨灰盅,低头盯着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也一直没有哭,给人一种泪已经枯竭了非常无力感。孤零零。谁过去跟她说话,她也不反应。她吃饭。你把饭递到她跟前,她接住,像个孩子,蛮有条理的又把碗放向一边,继续做她的事,你说,“草草,快趁热吃,这是你最喜欢的”她继续做她的事,头都不抬。你说,眼泪流了下来,“草草,你别这样,你这样是在挖我们的心,”她继续做她的事。你忍不住,终于抱住了她,她微仰着脸,也任你抱着。你放开她,她继续做她的事。


吃饭照吃,有时候也会抱着骨灰盅盘腿坐那打盹,可,就是不和任何人说话,任何人


她想什么呢,谁知道。


有时候,一个人将悲伤表现出来,或许,为她担心的人还会放心些,就怕她这样的越静越让人深疼


她现在是怎么了也跟她抱着的那盅骨灰的主人一样,“升佛升天”了


她的脸上的表情,其实,安逸祥和。她的眼睛里,也是温良谦恭,不是玩命豁命,或,伤心欲绝要死要活的失智状,她就是一种意识很简单的模样,守好孝,尽好孝,忠好孝。


这样的简单,却恰恰能掐死很多人的命门。多可悲,她的伤,不屑与人分担,埋在心底,霉了,枯了,烂了,都是自己的,只是自己的,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


确实,属于自己。


草草只是在整理,整理仅属于自己的一些东西。


他走了,他说过的话,此时,却异常清晰地在脑海里一条条罗列出来,


他说,人世间大都是有对应的,有高就有低,有上就有下,有单就有双,有爱就有恨,有苦就有甜,有乐就有悲,有荣就有枯,有生就有死。


他说,人在少年那么身轻如燕,是因为年纪的砝码加到人身上的还不多,压力当然不重。青春飞扬,对,轻扬,越轻越可飞扬。可长大了,烦恼就增加了。


他说,一分钟一刻钟的过,一天一周的过,一月一年的过,是给我添寿他摇头,那是在加重,谁能承受年纪之重


草草微歪头,低头,.了.骨灰盅,他现在一培土,一把灰,那“双溪飵艋舟都载不动”的生命该彻底轻盈了吧,草草叹了口气,想起,“启草草,人承受痛苦,是有极限的,我真的累了”她抱着骨灰盅像抱个小娃娃前后轻轻摇晃起来累了,就歇歇吧,好好歇歇吧,我不怪你,你让我一个人,我不怪你,即使我那样跪着撕心裂肺的恳求你,你还是,走了,我不怪你歇歇吧,好好歇歇吧


只是


草草突然停了摇晃,口腔里又有一丝血腥往上涌,她犟着咽了下去,又开始轻晃,


你总要给我一点念想吧,


就这么一培土,一把灰了,


念想,


念想,


草草又停止了摇晃,眼睛突然愣愣的望着骨灰盅,人,像中了邪着了魔的,慢慢,慢慢,打开骨灰盅


打开的一刹那


说实话,草草的心是真正的收缩紧空的你想,她连他的死都能感应到,如果,这样近距离直接接触他留在人世间最后的该是如何的撕心裂肺


可,


可,



这下,草草真的魔痴邪愣了她竟然没有预想的那样撕心裂肺


所以说,启草草荒唐本质有一点很要不得,就是这孩子非常非常非常之依赖自身感觉,当然,这不能怪她,想想,她那不得了的娘咋样从她咪咪小时候教她找爹的高chao多飘又浮的寻亲方式


好了,现在,启草草真有些出佛入魔道了,竟然连连就想:怎么没感觉咧这是他最后一把灰,怎么没感觉咧


咳,不得了,要人命的启草草哇,她竟然鬼使神差,伸手进骨灰盅捞出一把低下头就要往嘴巴里塞


“草草”


正好,这时


你知道,这是多么惊人的一幕男人们的心都要被她惊跳出来


就知道她这么静这么静不对头,忒不对头


看吧,看吧,他们的宝贝可怜的土匪草莫不是,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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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的举动:


你可以去接触他人的皮肤,你可以端详自己的中指,你可以听闻流水的声音,选个入处,进去;或者选个高处,自由落体。去偷去抢去杀ren 却放火大喊;


好了,启草草没疯,相反,她并不时常出现的、异常条理清晰且缜密的思维开始回归,就像上次,对付韩松落。


她那可怕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不是他的骨灰她在试你以为她那份鬼使神差抓一把骨灰往嘴里塞又正好正好被这些男人们撞见是巧合这是她的惯常伎俩;装疯卖傻。有时候,这种自毁形象可以探出好多秘密。


男人们的惊吓不像装,看来,他们认为这是骨灰。起码,排除了他们拿假东西骗她。


草草不动声色,依然不做声,眼垂着,任郑显慌张掰开她的手,把骨灰送进盅里,爱兵、锦意连忙端来水盆,给她洗手。她淡淡的,像个没多大意识的娃娃,任男人们慌作一团


因为,她确定这不是他的骨灰,所以,她开始关注他的死有可能的猫腻了。


可以说万念俱灰,不一定非要看见他的尸体,她自己心心感应到他的逝去,她就确定,,他走了。所以,当她接到的就是这一盅骨灰时,草草没疑问,她是个坚定地感觉支配者


同样,现下,她确定这不是他的骨灰,草草同志又开始有了个自省的过程,他走了,却,走的蹊跷,这让草草不舒服。本质上,启草草不是乐观主义者,她不妄想他还说着,毕竟,他离开时她的感觉十分强烈只是拿不是他的骨灰来糊弄她草草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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