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哥哥”二字,尹青悬顿了一下,随后冷漠地回了一句话。
“你认错人了。”
病迷糊的人没听到他这句话,只重复地说自己疼,说难受,还让哥哥抱抱他。边说,边掉着眼泪。
尹青悬养过一盆君子兰,确切说,那盆君子兰一开始是贺续兰在养,他去贺续兰的房里看到那盆君子兰。
“喜欢?”贺续兰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君子兰上,“送你了。”
尹青悬对君子兰这种花有所了解,知道贺续兰这一盆君子兰是其中名品,“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别人送我的,我也不知道价钱,我马上就要去江南,没时间照顾这盆花。”
于是,尹青悬把这盆花接回府,但贺续兰远去江南没多久,那盆君子兰就烂根了。他请来上京有名的花匠,却依旧没能把花救活。
花匠大抵看出他情绪低落,宽慰道:“公子别太放在心上了,这花娇气得很,养死了很正常。”
但这盆君子兰在贺续兰手里的时候却养得极漂亮。
“我是照我友人所教去养,为何他养得好,我养得不好?”尹青悬不解问。
花匠想了半天,勉强给出一个回答,“许是这花认主,离了原主人就不想活了。”
君子兰认主,他身边的少年也认。尹青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认主,明明都被主人抛弃了。
虽然是驯服的小羊羔,可实际上是他人驯服的小羊羔。尹青悬记得雪芽刚入宫时的野心,当时对方一心想爬的是崔令璟的床。
他盯着还在喊哥哥的少年 ,半晌将人抱入怀里,动作相较之前温柔不少。尹青悬端起药递到雪芽唇边,病糊涂的雪芽没怎么挣扎,甚至还配合地张嘴喝药,只是喝一口就皱一次眉。
喂了大半碗,人就死活不肯再喝,为了逃避,甚至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还委屈地说:“哥哥……好苦,我不要喝了。”
“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尹青悬把那张脸从自己怀里挖出,强行把剩下的小半碗灌了进去。这一灌,怀里的少年又哭上了,也不愿意窝在他怀里,挣扎着要出去。
挣扎间,被子被抖开。雪芽只穿着轻裘。轻裘仅有一根系带,他这一挣扎,衣服松开,尹青悬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轻裘通身雪白,人也是。
他沉默片刻,又拿起被子将人盖好,一起塞回床上。
*
雪芽病得难受,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觉得喉咙也疼得厉害,试着张嘴说话,发现声音已经哑了。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外面静悄悄的,已经是白日了。
他强撑着身体下床,这屋子是他原先住过的,之前被改造过,洗漱沐浴的水可以直接从外面引进来,只不过引进来的水是冷水。
雪芽用冷水给自己勉强梳洗了一番,又坐回床上。他现在身上还是尹青悬给他的轻裘,没有其他衣服。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雪芽看着窗外,昨日发生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闪过。一时间是崔令璟的愤怒,一时间是尹青悬的古怪,最后所有的都消失,只剩下贺续兰看他的眼神。
日光渐渐消散,雪芽睡了醒醒了睡,饿得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门终于被打开。
是尹青悬。
尹青悬拿着食盒,另外一只手上还提着一袋东西。
被饿了一整日,雪芽已经顾不上给他送吃的是尹青悬了,刚被抱到桌边凳子上,他就想去拿勺子,可才拿起勺子,勺子就从他无力的手里滑落,砸进粥碗。
有粥溅到他的脸上,雪芽被烫得哆嗦了下。
尹青悬看着这一幕,皱眉拿手帕把雪芽脸上的米粥擦掉,又拿起勺子,像昨夜一样喂给雪芽喝。
喂完后,他把人重新带回床上,“把衣服脱了。”
雪芽听到这句话,不由拉紧身上的轻裘,但下一瞬,他看到尹青悬把带来的那一包东西打开。
里面是衣服,连袜子都有。
衣服比雪芽身量大不少,连袜子都是。不过雪芽现在也不能嫌弃这是旧衣服,有得穿已经很好了。
他在帐子里艰难换好衣服,听到外面说:“换好了吗?”
“嗯。”雪芽声音嘶哑。
尹青悬掀开帘子,他打量了雪芽一番。雪芽今日勉强用布条把头发拢了拢,有碎发垂在腮边,眼角还有些红,只不过一日时间,脸瘦得仿佛一只手就能盖住。
他看着雪芽,手探了过去。雪芽见尹青悬手忽地伸过来,本能想后退,但很快被抓住。
雪芽被抱到尹青悬腿上,因为这个姿势,他身体非常僵硬。尹青悬有所察觉,低下头用指尖碰触怀里少年的耳垂。
“他喜欢这样抱你对不对?”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在做的事情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雪芽长睫一抖,没说话,只抿着唇。
尹青悬没等到雪芽的回答,也没生气,他继续玩着雪芽的耳朵,玩得那只耳朵变得通红,才松手离开。他离去后,雪芽松了一口气,可没了尹青悬,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雪芽庆幸这屋里有烛火。
雪芽窝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窗户那边有声响,像是木条被掀开的声音。他一惊,忙从床帐里探出头,而此时窗户也被打开。
他看到了梁穆。
雪芽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窗户那里。刚到窗户,梁穆就伸过手搂住他的腰身,一把将他抱了出来。
“今日陛下下旨让太后迁去青昌的行宫,此时已出了上京,我带你去跟太后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