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墨锋部墨染红尘江湖血路卷一第十一章《欲林天启》
且说墨天痕与寒凝渊来到将星营看守快活林俘虏之所在,几名将星营兵士早
得了招呼,也并未阻拦。二人来至那几名俘虏身前,墨天痕开口就问:「你们这
里,可有一名名叫陆玄音的女子?」
那几人见过他与玉天一对拼之壮举,不敢欺他,努力回想片刻,却都是摇了
摇头,道:「名字虽有所听闻,但林中好似并未有过。」
墨天痕心头一沉,不甘道:「你们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这名女子吗?」他
为寻母历遍艰辛,付出如此惨痛代价,若是扑了个空,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那几人又苦想片刻,仍是摇头道:「林中确实没有姓陆的女子。」其中一人
道:「或许是我们不知她的名字,你说一说那女子的相貌,或许我们有人会想起。」
墨天痕忙将母亲的样貌细细描述一遍,又急切的看向那人,那人仔细回忆半
晌,却给出了让他最是无奈的答案:「不曾,按你所述,这样的女子若是来到林
中,我等定然会印象深刻。」
听到此语,墨天痕顿时泄气不已,苦恼的抱头蹲坐在地,心头乍紧,不甘,
亦不忿,颤抖着连连吸气,原来自己这一路的血泪,不过是一场笑话?
寒凝渊一直在旁眉头紧锁,似是在思索何事,此时却突然开口道:「你们这
些年所掳的女子全数在这吗?」
快活林俘虏们都是摇摇头,其中一人道:「当然不是,这些只是我们留下些
姿色武艺皆佳的女子,以用来进行欲林大祭的。」
墨天痕眉头一跳,略略想到寒凝渊为何发出此问,却听寒凝渊接着问道:
「留下?那未曾留下的女子呢?」
那人道:「有些调教好的,或是玩腻的,会集中起来,一起送走。」
墨天痕听罢,顿时猛一抬头抓住那人肩膀,正欲发问,却被寒凝渊拦下。
「寒大哥?」墨天痕不解的看向玉龙少主,却见寒凝渊朝他微微摇头,示意
他先别问话。墨天痕不知寒凝渊作何想法,但仍是答应下来。
寒凝渊这才接着问那快活林之人道:「送往何处?」
那人答道:「金钱山庄。」
得此答案,墨天痕几乎沉不住气,却被寒凝渊拍了拍他肩膀,对他道:「我
知你心焦,但有些关窍细节你恐怕问不详尽,不如先让我问完,你再问漏补遗。」
自鸿鸾相识以来,寒凝渊与他意气相投,引为知交,先在醉花楼与他并肩御
敌,又常用其经验屡次补他处事不足之处,更为他千里奔波,走访调查,搬兵请
援,在墨天痕看来,寒凝渊即是兄长,更是人生导师,对他自然尊敬不已,所以
即便心中急迫难待,仍是选择信任于他,向后退开。
寒凝渊接着道:「你们这些年所掳女子无算,未留之人是否皆是送往金钱山
庄?」
那人道:「这我不大清楚,不过确实只听闻过送到这一个地方。」
寒凝渊略一思索,又道:「好,那我问你,你们为何要将这些女子送往金钱
山庄?」
那快活林之人答道:「我听玉少主提起过,是金钱山庄出钱使我们去抓这些
女子,并可以酌情调教后再送走,林中这些年的资金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与金
钱山庄的交易之中。」
墨天痕顿时怒道:「这金钱山庄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与西域之人合作祸害
中原女子!」寒凝渊却是默然不语。墨天痕见他一言不发,不禁问道:「寒大哥,
怎么了?」
寒凝渊凝重道:「事情有些复杂。」他沉吟片刻,道:「你先稍安勿躁,待
我问完再与你详叙。」
墨天痕只得耐住性子。寒凝渊又问那人道:「那你可知金钱山庄买走这些女
子,是作何用途?」
那人摇头道:「这我就不知晓了,倒是听说天主一家与那金庄主常有往来,
好似十分熟稔,若是二位少主还在,他们或许会知晓。」
墨天痕只觉脑中一阵眩晕,登时懊恼不已,但一转念,当时是为救贺紫薰而
狠下杀手,倒也无其他办法,只得深叹天意弄人。
寒凝渊问罢,转身对墨天痕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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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至殿中僻静一角,墨天痕见寒凝渊一路上一言不发,面沉如水,焦急
问道:「寒大哥,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寒凝渊反问道:「你可曾听闻过金钱山庄之名?」
墨天痕一愣,否认道:「不曾。」
寒凝渊道:「是了,你们儒门向来不屑经商之家,你不知也是正常。所谓
『金钱山庄拾把土,上下三代脱贫苦』,这金钱山庄生意几乎覆盖整个中原,财
力雄厚堪比朝廷,若称之为『天下庄』也毫不为过。其庄主金成峰是个传奇
人物,他历战商场三十年未有亏绩,白手起家建起这雄霸中原北方的庞然势力。
此事若真牵扯到金成峰身上,那就极是难办了。」
墨天痕疑道:「此话怎讲?为何难办?」
寒凝渊道:「那金成峰有两个世人皆知之嗜好,一是收集有价无市,可遇不
可求的旷世奇珍,二是网罗天下至美绝色,纵情尽享鱼水极乐,如若那俘虏所言
为真,只怕墨夫人……」
「只怕什么!」好不容易有此线索,墨天痕急不可耐的追问起来。
「哎!」寒凝渊长叹一口气,道:「只怕墨夫人她……正身陷更可怕的所在!」
墨天痕猛然惊醒,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母亲或许是被当作货物,卖往金
钱山庄?」
寒凝渊安抚道:「这只是一种推测,或许亦如那人所说,令堂亲从未到过此
处。」
墨天痕摇头道:「母亲未来过也非好事,她若真在我所不知的地方受苦,那
我猴年马月才能救她回来?」
寒凝渊见他神情肃穆,于是认真问道:「你的想法?」
墨天痕不禁迟疑起来,他因实力不济而屡遭挫折,还连累身边人一同受苦,
如今可能将去面对更为庞大的势力时,难免会有犹豫,是以踌躇再三,仍是做出
决断:「这是唯一的线索,不能就此断开,无论金钱山庄是龙潭也好,虎穴也罢,
我都必须去查出我母亲是否身陷在。」
寒凝渊皱眉道:「你此举,极为不智,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当劝你,莫要
逞匹夫之勇,多寻些助力,总好过单枪匹马。」
墨天痕道:「这个我自然知晓,只是一想到母亲可能正处水深火热之中,我
……」未等他说完,寒凝渊喝断他道:「不要总天真的想着去以卵击石!你这次
又想让谁与你一同遭殃?」
此话正刺中他心中痛处,墨天痕顿觉如遭雷电猛殛,捂住心口向后踉跄数步,
望着寒凝渊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默然良久,这才摇头道:「我不会让任何一人因
我受累,这回,我独自一人去。」
好言厉声劝说皆无果,寒凝渊无奈至极,亦是沉默。二人对视良久,互不相
言,心中却各自烦乱。不一会,仍是寒凝渊打破沉默,道:「有一事,我很好奇,
我希望你如实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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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天痕点头应允。
寒凝渊顿了顿,道:「我将言之语可能不大中听,但我希望你认真听下。虽
说你身为人子,复仇当亲力亲为之举并无大错,可你无论武艺智计,在江湖中自
保尚难,又何谈对抗未知之敌,复仇寻母?令堂出身南水,乃是陆家老爷子的掌
上明珠,又是希音观高足,我想知道,家门变故之后,你可有写信请援?或是告
知一两位可靠的长辈亲朋,请他们帮忙?」
他这番话几乎将墨天痕贬的一无是处,但确无错处。墨天痕虽心中不悦,但
知晓他所说皆是实话,也不愿反驳,只是答道:「道门那里,已有清微观的科玄
智道长代为通知希音观,而外公他……」他突然一顿,似是欲言又止。
寒凝渊扬眉道:「南水如何?难道说陆老爷子那出了什么变故吗?」
墨天痕长叹一声,无奈道:「寒大哥,这是小弟家事,其中自有隐情,我本
不愿提及,但你尽心尽力帮我至此,我若再有隐瞒,反而待你不诚,辜负了你一
腔义气。」
寒凝渊道:「既然难言,那不说便是,谁家都会有秘密,不该我知晓的,我
也不会去赖着面皮去打听。」
墨天痕忙道:「非也非也,小弟非是此意,只是希望寒大哥听完,对小弟做
法能稍有理解就好。」
寒凝渊点头道:「你且说出来,若仍是天真,只怕我也没法理解。」
墨天痕无奈道:「寒大哥,那南水的外公,我是一次也未见过。」
寒凝渊疑窦顿生:「嗯?这是何故?」
墨天痕无奈笑道:「此事说来话长。」说到此处,他一声长叹,道:「我墨
家本是千年世家,听我父亲说,过去千年中,我墨家也曾辉煌于世,历任钜子皆
是天下顶尖武者,武冠群雄,可与三教教主比肩,只是最近数百年来,我墨家似
是负了诅咒一般,各代家主修为再难及前人高度,每况愈下,至我父亲接任钜子
之时,已是家道衰落,全凭千年底蕴偏安一隅,勉强度日,加之我墨家向来一子
单传,不曾开枝散叶,所以人丁更是稀少,放到江湖之上,只怕连二流门派也及
不上。家门巨变之后,父亲临死前将钜子之位托付给我,而我有何能力,相信寒
大哥也清楚,若我再无力振兴墨家,恐怕这千年传承便会在我手中断绝了吧。」
他倚着墙根坐下,仰头望着殿顶那一幅幅彩画,脸上满是自嘲之意。
寒凝渊也坐至他身边,道:「既是如此,你便更不可以身犯险。」
墨天痕并不回答,接着道:「我父亲待我严厉,故而我与母亲更亲些,常与
她说说话,排解被父亲强逼之苦。有一回,便聊到了外公。」说到这里,他又是
一叹,这才缓缓道:「我父亲年轻时,境遇却与我相仿,武艺未成,只凭一腔热
血走动江湖,也吃过不少闷亏。我母亲名号南水玄音,自幼拜入希音观习琴,无
论容貌、才情、武艺、家世,皆是一等一的,追求者自然不少,可偏偏母亲就看
上了这样的父亲,义无反顾……南水陆家乃是名门望族,而墨家只是个没落世家,
一个是名门小姐,一个是落魄公子,二人从交往之初,便受到了各方的看低与阻
挠,但我母亲铁了心,一定要嫁给父亲。此举终是惹怒了外公,当时外公逼迫母
亲,她若敢嫁,便不再是陆家之人,岂料母亲当时已怀有身孕,外公一怒之下,
便将母亲逐出家门,从此未再相见。」
他回忆着与母亲的往昔,想到母亲与他提起往事之时眼中所泛起的泪花,不
禁也留下泪来:「母亲每次提及外公时,言语间满是思念之情,总说自己是个不
孝女,无颜再见他老人家,但自己亦不后悔嫁给父亲,人生本就需作出选择,而
一旦选定,便只能前行。」
「原来如此……」寒凝渊听罢墨家往事,亦是唏嘘不已:「难怪你不曾往南
水向陆老爷子求援,你们十数年未见,突来一人认亲,难免遭人怀疑,只是……
你若修书一封,将令堂信物一并寄去,并与陆老爷子陈明事故,焉知他会不信?
fù_nǚ 置气,当真会老死不相往来?老人家不过要个面子,如果女儿肯低头认错,
他又如何会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可母亲定不会承认嫁与父亲是错啊!」墨天痕辩道。
「唉……」寒凝渊无奈道:「所以我说,你仍是天真,你父亲已死,母亲失
踪,若能换来如此臂助,即便你假意代令堂认错,又有何不可?那陆老爷子称雄
南水多年,何等精明睿智,上一辈的纠葛,又岂会延续至你的头上?你有勇气直
面未知而凶残的敌手,却为何不敢一见素未谋面的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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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针见血,点出墨天痕天真之处,亦准确戳中他之心态,让他心绪震荡不
已。
寒凝渊继续道:「你若早一步求援,以陆家手腕,只怕整个中原都会受之影
响,令堂若故去便罢,若仍在世间,那么掳她之人定也不敢……」说到此处,他
突然一顿,眼珠飞转,似是想到何事,随后猛拍大腿,恍然道:「是了!这样应
当没错了!」
墨天痕见他举止略有怪异,忙问道:「是怎样了?」
寒凝渊道:「那晚贼人弑令尊而掳令堂,说明其目标乃是生擒令堂,而令堂
与陆家纠葛并不为外人所知,以令堂的身份,天下间敢于动手而不大忌惮陆家的,
怕也只有那人!」
墨天痕隐约猜到一些,瞬时惊道:「你是指……!」
寒凝渊点头,抿唇严肃道:「恐怕……就是金钱庄主……」
墨天痕登时跃起,道:「此话当真?」
寒凝渊白了他一眼,道:「即便为真,你也不可冲动行事。所谓谋定而动,
你需认清自己与敌手的差距。」
墨天痕应道:「这是自然,这回我定会摸清状况,再付诸行动,绝不会连累
他人与我一同遭殃。」
寒凝渊亦点头赞许道:「如此最好。」
二人这边话毕,又歇了许久,却不见三女归来,墨天痕不禁担心道:「时间
已久,为何师姐她们还未回来?」寒凝渊劝道:「此地有官兵驻扎,她们又有晏
姑娘看顾,当是无虞。」正说话间,三女方是洗浴归来。原来,快活林殿后便有
一条活水,以供平日引用洗浴。二女浑身多有精渍yín 斑,加之心灵受创,总觉身
上不洁,在河中默默流泪,反复搓洗,似要将心中尘垢一并洗去才肯罢休。晏饮
霜生怕二女情绪低落自寻短见,一步也不敢离开,一直守到二女上岸才稍有放松。
墨天痕见三女归来,赶忙迎上,先谢过晏饮霜,随后关切问道:「你们可还
好?」
贺紫薰毕竟坚强,心绪略有平复,对他道:「不好好站在这吗?这殿后便有
条小河,你也去洗洗好了,满身的腥臊。」时值初夏,天气微热,墨天痕经历一
夜烈战,早就汗流浃背,又被玉兰姬的yín 水阴精糊的满身,此刻身上味道确实难
闻,于是与晏饮霜嘱咐几句,便应了她的话,到殿后寻水源去了。
二女惨遭一夜凌辱,身心皆遭摧残,早已疲累难当,待到墨天痕洗完归来,
已是一左一右靠在晏饮霜香肩,沉沉睡去,晏饮霜随军多日,历经大战,此刻也
睡的十分深沉。寒凝渊就坐在三女不远处浅眠,见墨天痕归来,向他点头致意一
阵,也不再多言,自行休息去了。
墨天痕蹑手蹑脚走至三女面前,看着三张风情各异,却皆是美貌无比的秀丽
容颜,心中五味杂陈。
「紫薰、梦颖,相信我,他日我定当将玉天一狗头提回,为你们讨回公道!」
「白银魔鬼、黄金魔鬼的野种,还有那姓墨的小杂种……这血仇,玉天一定
要亲手讨回!」
夜幕深沉,月色稀疏,失却一臂的快活林天主在山间野地中急急而奔。他之
断臂早已自行包扎妥当,只是包裹创面的那根布条早已被染成怵目的赤色,仍不
断有鲜血往外渗出,可他脚下步伐一刻不停,心中也盘算好了之后行动——见到
那人,先借他资源疗愈伤势,再往西域摩诃无量宫,向帝释天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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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快活林大战之时已是深夜,加之朝廷兵马连日行军劳累,北落师门特令
四大军势休息到中午再起。
时至正午,朝廷军兵已起身忙碌起来,有的埋锅造饭,有的则在清点昨夜杀
敌之数、收缴之物。
北落师门与千鎏影、叶明欢三人在一名兵丁引领下,一同来至后殿一处房前,
那房屋门上铁索横关,屋内隐有异香传出。
叶明欢在房前驻足,仔细辨析那股奇异香味,片刻后,对北落师门道:「侯
爷,当是此处无疑,我那师弟为人阴险,不知在门后会有何种布置,还请您与龙
皇先行避开,以免有失。」
北落师门却道:「不必,这里不过一间库房,他随时会来取拿物件,布下机
关反而麻烦,叶神将只管打开便是。」
叶明欢依言开锁,果然未遇任何机关侵袭,不禁道:「侯爷果然神机妙算!」
北落师门淡淡道:「不过知己知彼罢了。还请叶神将入内清点此中物品,注
意自保,切莫有失。」叶明欢称是,推门而入,只见屋中箱柜遍布,栏架林立,
其上所盛尽是些瓶瓶罐罐。叶明欢一一验查过这些坛罐,确认无毒,这才引青萝
军众前来盘点。
这屋中所存,皆是药王平日所制之物,粉丸烟水,各具其形,但大多都含剧
毒,稍有不慎沾染些许便能使人命丧当场,纵使青萝军常年与南疆毒物打交道,
在这屋中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这番盘点从午时开始,直到申时方才结束。叶明欢向北落师门报告道:「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