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朕总是得不到最好的,上天也只肯给朕云琅这种混账凑数!”
刘彻在长门宫里走来走去,路过云琅写的那些珍贵的数字,还是小心的绕过去。
只是越看越气。
大汉有无数的名臣猛将,有无数可以随时随地为大汉去抛头颅洒热血的忠贞之士,他们偏偏没有云琅这种可以与盖世大儒朝夕相处的机会。
刘彻甚至能想到,云琅一边啃鸡腿一边玩笑似的倾听那些高人给他传授这人世间最高深的学问。
他甚至能看到,那些化作字体的语言,从云琅的左耳朵进去,又完整无缺的从云琅右边耳朵出来……而云琅的脑袋里,却什么都没有装下。
听了云琅的一番话,刘彻心痛的快要吐血了,一个高明的医者,被一个愚蠢的猎夫枭首……
一个观天而识人间变化的星象大家,一个……刘彻捂着胸口慢慢的坐倒。
愚蠢的云琅都能带给大汉帝国如许多的变化,他不敢想,如果自己全面接手了西北理工,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阿娇见刘彻如此痛苦,连忙端来了参汤,让他喝一口,刘彻喝了一口参汤,这才缓缓地对阿娇道:“天下有贤人,是朕遗忘了他们,错在朕啊。
朕太在意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事了,以至于忘记了朕身为皇帝的天职,纳天下英才为朕所用,才是我刘氏祖宗之所兴盛夺取天下的原因。
不重才智之士,不听才智之士的谏言,这是项羽之所以失败的原因。
贾谊在《过秦论》中进言,说始皇帝一人作难而七庙隳,最终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朕不想我大汉在强盛至极的时候坠落,就不能一味地行兵家,法家之道,忠孝仁义还是要讲的,这些东西虽然短时间里见效奇慢,却是一个国家可以万年不坠的基本所在。
当年,匈奴两次入侵甘泉宫的时候朕不担心,不害怕,因为朕知道,总有一天,朕会跟匈奴人做最后的清算。
即便是再强大的敌人朕也不在乎,朕有信心击败所有敌人,不管他是谁。
可是,当匈奴退回大漠之后,朕心中的不安反而越发的浓重,大汉朝如今看起来一切都欣欣向荣。
可是啊,在这片繁荣底下,隐藏着莫大的危机。
我们虽然用《推恩令》清除了大部分的封国,随着大汉国两代人的休养生息,国家强大了,同样的勋贵们也开始强大了。
御史中丞的奏章上说的很清楚,依旧有勋贵在封地内有了强占民田的事情,很多勋贵在自己的封地里面为所欲为,所占的田亩多的数不胜数。
再这样下去,诸侯王没有了,却会出现一些权势比诸侯国还要强大的勋贵,门阀。
豪强呼啸于乡野,百里之内,他们才是真正的皇帝,是百里之内百姓的皇帝!
诸侯国,诸侯,子钱家,这种人只要多一重,百姓就会多一重苦难。
有的时候,朕已经是心力交瘁了,夜不能寐,思虑良策,寻找一种可以让天下安定,百姓不用如此苦楚的绝妙法门,却一无所得啊。”
阿娇见刘彻如此的失态,知晓是因为云琅的一番话,让他失去了一个皇帝该有的矜持。
坐在刘彻身后,将皇帝揽在怀里一言不发,她知道怀里的这个男人坚硬的像一块铁石,现在,不过是这块铁石被烈火烧化了而已,他需要一点冷却的时间。
云琅每走一步路,鞋子里就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他全身的汗水都被灌进了鞋子,导致他每走一步路,青石地板上就会多出一个湿湿的脚印。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大病一场,走出大殿的那一刻,他汗出如浆……
大长秋见云琅走的艰难,就搀扶着他的手,云琅的手湿漉漉的,却冰凉如铁。
石头台阶上还有一丝残雪,云琅也不管残雪上的灰尘,用颤抖的双手聚拢了一把残雪,就全部送进了嘴巴里。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感觉不到冰冷……
大长秋等云琅的身体停止颤抖了,就轻声道:“很艰难吗?”
云琅点点头道:“生死一瞬。”
大长秋找来了一壶茶,递给云琅道:“既然过来了,就不要去想,以后的日子还长。”
云琅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我差点以为过不去了。”
大长秋回头看着长门宫大殿道:“这里是世界上谎话最多的地方,你不用在意。”
云琅愣了一下,瞅着大长秋道:“你觉得我说的全是谎话?”
大长秋笑道:“如果是真话,你这时候应该非常平静,或者非常的愤怒,而不是非常害怕。
害怕这种感觉不好,只有当你觉得对不起某个人的时候,说了谎话,担心被人拆穿,这才会诞生恐惧这种感觉。
这样的感觉我也有过,还不止一次,所以我知道这时候你最需要什么。
回去喝一顿酒,最好泡在温泉里喝,最好喝醉,然后大睡一场,醒来之后萎靡两天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