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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 如梦令|12.黄雀(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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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到清河城下,程名振依旧没能从震惊中恢复正常。


李仲坚兵败身死,曾经让大伙寝食难安的博陵六郡正在罗艺的虎贲铁骑下苦苦挣扎,随时都有可能覆灭。而他近一年来的很多准备,都是建立在博陵军奉命南下,洺州三县首当其冲这个假设的基础上的。如今,博陵军马上就灰飞烟灭了,他的很多准备都落在了空处。更令人郁闷的是,如果早知道博陵军会有如此结果,他根本没必要急着跟杨善会、卢方元等人打一连串的战争。如果不主动北上攻击卢方元和杨善会,他的后路就不会被桑显所抄,当然也不会出现在精疲力竭时刻不得不面对瓦岗王德仁部的威逼,更不会出现毅然投靠窦建德这个没有办法的选择。


归根到底,这一次,程名振还是吃了信息闭塞,缺乏大局观的亏。而窦建德在关键时刻坐收渔翁之利,恐怕也不能仅仅用运气两个字来解释。王伏宝有句话说得很清楚,窦建德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河北其他豪杰的动静,他对于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每一场战斗都全力去打探,并且从中偷师,分析和了解每一个绿林同行和对手。


这就是目前程名振和窦建德二人之间的差距。他善于经营一隅,而窦建德却总是着眼全局。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所以洺州军百战百胜,却越打越弱。窦家军接连战败,却一飞冲天。所以,洺州军最终变成了窦家军的一个分部,其实一点儿也不冤。


窦建德是个很细心的人,看出程名振一路上心事重重后,就尽量在战事安排上不派遣洺州军做主力,以免给洺州军的将士们落下他试图借敌人之手消灭异己的印象。为了让程名振对自己安心,他不仅没有调走程名振麾下一兵一卒,还从自己新招募的喽啰中分出了两千人给洺州军,全是没根没基的普通喽啰,队正以上职位全空着,留给程名振亲自任命。


这种大度的举动无论是出自真心,还是刻意装出来的,都令人无法不感动。在清漳城外立好营寨后,程名振带了王二毛、张瑾、段清等核心将领,亲自前往窦建德的中军致谢。窦建德当时正在吃饭,听了亲兵汇报,立刻将碗筷向旁边一推,站起来冲左右吩咐:先把它拿下去,待会儿给我热热。再找人烧一壶好茶来,我跟程将军边喝边聊


左右答应一声,转身去准备。窦建德一边换衣服,一边又皱着眉头追补了一句,在后营的柜子里有李密送来的新茶,你们找老孔拿钥匙取。程将军小时候在蜜罐子泡过,太差的茶叶估计未必能合他的口儿


亲兵们再次答应一声,飞也般跑走了。心中却忍不住暗自纳罕,不就是一个落了架的草鸡么,怎么值得窦天王如此重视


同样的话落在被强行征辟来的大隋饶阳县令宋正本耳朵里,效果却截然不同。自从失陷于贼营之后,他曾经试图激怒窦建德以求了断,也曾经试图学进曹营的徐庶,以无声的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抗议。但这些办法都没起到任何效果,窦建德委他以行营主簿的高位,出入总将他带在身边。有什么谋划,无论他肯不肯开口,也总是让他在一边旁听。


如此坚持了不到半个月,宋正本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窦建德麾下很多人明显缺乏远见,而平昌县主簿凌敬身为文人,却只懂得点头附合,身上毫无半点文人应有的风骨。宋正本忍无可忍,冷嘲热讽,窦建德立刻从冷嘲热讽中得到他真正需要的信息,丝毫不以那些嘲讽为意。


宋正本能看到,窦建德不止对自己一个人很宽厚。对于所有被携裹来的文人墨客,对所有前来投奔他的绿林豪杰,甚至对那些被打服后强行纳入豆子岗体系的乱世草莽,窦建德都很宽厚,很包容。这种宽厚有时给人一种非常迂阔的感觉,但渐渐地,这种迂阔却融化了几乎所有人。


大隋朝已经摇摇欲坠。但天下不会永远动荡下去。一乱一治,几乎是自古以来中原大地的定数。作为一个曾经怀有治国平天下梦想的读书人,宋正本必须在无数乱世英雄中给自己找一个真正值得辅佐的对象。借助这个英雄来实现自己的梦想,并且像司马相如、诸葛孔明一样名垂千古。窦建德是值得追随的明主么宋正本不清楚。但通过连日来的观察与碰撞,他至少知道了一个现实,窦建德的个人品质比大隋天子和自己见过的所有达官显贵都优秀得多。换个角度讲,窦建德除了出身比较寒微,说话有些太直白外,身上基本上具备了典籍上记载的,很多开国明主的必须的特点,尤其是他的胸襟和气度,令古往今来的很多英雄都望尘莫及。


正胡思乱想着,窦建德和程名振两人的笑声已经从外边传了进来。不急,不急,我四下把清河城团团围住,再让王伏宝和杨公卿两个带着亲兵于外围巡视。他杨善会又没长着翅膀,难道还能飞出去你和你麾下的弟兄们最近一直在打仗,都累坏了,不妨先休息几天,让别人先上。等大伙都不成时,你再带洺州弟兄杀上去给杨善会最后一下子.


主公厚爱,末将感激不尽。但末将和弟兄们三番五次受到主公的照顾,不能无所回报。就借杨善会的人头用一用,算是给主公的见面礼


不必不必,你能加盟,已经是最好的礼物窦建德的话很实在,毫不对程名振隐瞒洺州军对豆子岗声势的壮大作用。杨公卿、徐元朗跟我离得近,容易把话说开。你距离我那么远,没想到也能如此痛快就答应下来。以后河北各地的其他豪杰听说了,心里自然会琢磨琢磨。我老窦再派人去劝他们,也就事半功倍了


说着话,主从二人依次入门。宋正本不知道双方接下来准备谈什么内容,站起身准备回避。窦建德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宋先生别忙着走。程兄弟对清漳一带情况熟,刚好能把咱们的谋划补充一下。你就在旁边听听,顺便再指点窦某几句


面对如此热诚的笑脸,宋正本还真有点儿抹不开面子甩袖离去。刚准备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窦建德已经把程名振也扯了过来,程兄弟来得晚,估计还没人给你们介绍过。这个是宋主簿,原来是饶阳县令。河北大地上唯一洁身自好的清官。就是运气背了些,逢上了乱世。你们两个以后多亲近。都是读书种子,或许能说到一起去


程名振在前几天已经见识过宋正本的驴脾气,赶紧笑着见礼。宋正本对于他,倒比对其他人客套些。也笑了笑,拱手还了个半揖。


窦建德看得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宋先生今天心情看样子不错么以前我手下的人你可是见谁奚落谁


宋正本苦笑着摇头,那些只会杀人越货的东西,宋某当然懒得理睬而程将军在平恩一代活人数万,值得宋某还他个半礼


窦建德眼睛闪了闪,呵呵而笑。今天对他来说算得上双喜临门,首先,程名振能主动请缨,说明自己连日来的努力颇具成效。这第二个喜讯么宋正本既没乱摆架子,又难得没开口乱数落人,说明这个酸书生的态度已经开始软化,变相承认了自己的主公地位。


他心里得意,嘴上的话说得便更加热情。坐,坐,都坐着说话。这里没什么外人,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你们两个随便些,我自己也随便些


在正式场合,你也够随便的宋正本心里暗中嘀咕了一句。人却顺着窦建德的意思坐了下来。


亲兵们跑上跑下送来热茶,窦建德亲手斟了两碗,一碗捧给宋正本,一碗捧给程名振,这是好茶。具体好在什么地方我也说不清楚。你们两个可能尝得出来,我老窦喝纯粹就是个糟蹋


程名振赶紧站起身,双手接过。本想客套几句,目光看向宋正本,发现对方只是欠了欠屁股,就理所当然地喝了起来。只好入乡随俗,端起茶盏慢品。


窦建德给自己也倒了一盏,撅着嘴吹凉了,然后一饮而尽。味道太淡了些。不够煞口。要我老窦喝,还是那个江南的茶砖来得实在


咳咳.宋正本差点没把茶水喝到气管里去,呛得大声咳嗽。窦建德赶紧起身,亲手替他捋背,先生慢些,先生慢些,茶叶还有,如果先生喜欢,尽管拿走


程名振差点也被呛到,用茶盏遮住嘴边拼命喘气。输送往塞外的茶砖一般为最粗的茶叶所压制,比起手中这盏明前毛尖来,简直是土坷垃跟珍珠相比。难得的是窦建德不识货,更难得是窦建德这个人,居然毫不在乎地在属下面前自爆其短。


我窦建德是个粗人,一步步被逼着才走上今天这个位置。所以,我才更需要大伙的帮衬。为了我老窦自己活下去,为了咱河北的父老乡亲在这乱世中能活下去,两位,今后拜托了窦建德突然收起笑容,郑重请求。


主公何必如此程名振赶紧站了起来,肃立拱手,但有吩咐,尽管名言。程某莫敢不从


人非草木,虽然以前有过很多不愉快的回忆,但窦建德最近这些日子所付出的坦诚,无论是真也好,是假也罢,都足以换回他全力的回报。


再看宋正本,也是默默地站了起来,长揖及地。唉,宋某在城破之日没勇气以身殉国,也只好如此了。但愿大王日后之作为,不会令宋某的祖宗蒙羞吧


你放心,宋先生。如果想干坏事,老窦我早就干了,何必拖拖拉拉地等到现在只要你尽力帮忙,远的不说,这河北的父老乡亲,将来肯定会念你一个好字窦建德心情大快,咧着嘴巴答应。


宋正本又叹了口气,默然归座。古语有云,士为知己者而死。窦天王将来也许未必是真命天子,但他对宋某人的诚意,比起当初刘玄德三顾茅庐也不逊多让了。就这么着吧,也许天意便是如此,凡人挣扎不得。


你也坐,别站着,站着说话我不习惯安顿好了宋正本后,窦建德转过身来,双手将程名振按回座位。今天即便你不来找我,傍晚的时候我也会去找你。不过不是为了打清漳城的事。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我即便一时半会打不下来,困也能把杨白眼困死在里边。反正李仲坚一败,天下立刻乱成了一锅粥。黄河以南是李密带着瓦岗军在搅合,官军一时半会儿没力气北上。而咱们的北边呢,又被罗艺给搅合得稀巴烂,也不可能有人来给杨善会助拳。再加上姓杨的上个月刚败在你手里,元气大伤这个前提。城里的人能坚持上两个月才怪


程名振和宋正本一齐点头,都认为窦建德分析得极为准确。窦建德笑了笑,带着几分得意的表情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我反复想过才想明白的道道,日后即便与现实有差错,也不会差得太离谱。我今天想找你们二位聊得是更长远的,将来,咱们准备怎么办


主公心中有何打算程名振犹豫了一下,低声追问。


以前在平恩县,关于将来,他着实考虑不多。主要是因为强敌环伺,他稍有不慎便会落进万丈深渊,与其坐在那里做春秋大梦,还不如脚踏实地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但现在的情形与以前不一样了,李仲坚身死后,在未来两三年之内,朝廷没力量再顾及河北。这牌广袤的土地,正是英雄一展身后的大好场所。


窦建德看了一眼宋正本,发现他的目光中也怀着跟程名振同样的疑问。笑了笑,继续补充道:要说最长远的打算,肯定是问鼎逐鹿了。说是吊民伐罪也好,说是救民于水火也罢,最后结果其实都一样。都要取杨家天下而代之。如果我老窦连这点儿志气都没有,也没必要硬拉着你们跟着我折腾。咱们几个都不是手握这金印出生的贵公子,这辈子的富贾荣华全得凭自己去争。我老窦日后做了一郡之守,你们才能做一郡的主簿和郡丞。我老窦日后做了一地之霸,你们大伙才能做得管仲乐毅。我老窦哪一天如果当了皇帝,你们也跟着出将入相。你们两个别笑,这都是实在话。万一我老窦无福,做不得真命天子,你们两个也得跟着完蛋。总之,咱们今天既然坐在一起了,日后必然是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程名振与宋正本相顾莞尔,不得不佩服窦建德敢作敢当。寻常人这时候即便揭竿而起,也会扭扭捏捏地打一个什么清君侧,诛奸臣的旗号,谁也不会如窦建德这般实话实说。


可那都是远的,饭总要一口一口吃。窦建德呵呵一笑,将话题转向眼前。如今第一紧要的是,咱们如何应对河北目前的局面。不瞒你们,罗艺前些日子派人给我送了一封信,约我北上,一块跟他去欺负李仲坚家里留下的孤儿寡妇,平分博陵六郡。


大王答应没有宋正本闻听此言,脸上当时就变了色,急不可耐地追问。


还没。我琢磨着这事儿有点不靠谱窦建德轻轻摇头,我不太相信罗艺,那小子太阴。前年薛世雄奉命南下剿我,人没等过拒马河,就被一伙人给偷袭了。之后全天下都说是我派人干的,天可怜见,我当时正在豆子岗帮高大当家跟徐元朗两个开仗,长了翅膀也不可能连夜飞到千里之外的拒马河去


此战程名振和宋正本两个也听说过。都觉得非常蹊跷。今天听窦建德亲口抱怨,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冤枉了这位窦当家。从那一仗带来的结果,薛世雄忧愤而死,部属被罗艺吞并的事实上来看,冒着窦建德名号在拒马河畔偷袭薛世雄的,必是虎贲大将军罗艺无疑。想来也只有纵横塞上的虎贲铁骑,才有一夜之间毁掉三万大隋边军的能力。绿林豪杰手中的兵马,无论是全盛时期的洺州军也好,现在的窦家军也罢,对上三万武装到牙齿的官军,去不去正面交手都需要掂量掂量。


其他人怎么想宋正本皱了皱眉头,又问。


还没公开商议此事。我私下找过几个人问,都建议我去打。博陵六郡最近几年一直没经过什么大乱,又被李仲坚精心治理过,眼下肥得几乎流油窦建德犹豫着回应,如果放任罗艺全吞了六郡,日后我肯定要直接面对虎贲铁骑的威胁。那可是大隋一等一的强军,而咱们这边连五千匹劣马都凑不齐


谏言大王北上的,统统该杀不待窦建德把话说完,宋正本怒气冲冲地强调。


程名振第一次跟窦建德谈这么多,出于谨慎,没有急着表明态度。此外,他也想借机听听宋正本的高见,看看这位被窦建德推崇的狂狷书生到底有什么真本事


杀就算了,他们也都是出于一番好心。窦建德笑着摆手,先生有话尽管说明白,窦某照着做便是


宋正本看了看窦建德,又扫了一眼程名振,幽然问道:大王可知此子虽然只有几千兵马,三个县的地盘儿,这些年来却在强敌环伺之下如何活了下来而前有张金称,后有高士达,个个声势浩大,却都那么快就倒了下去


根基不稳呗窦建德叹息着点头。程兄弟发展虽然慢,却是一步一个脚印在走。而高大当家,嗨


作为继承者,他不想指摘已故者的错误。但是,即便是在高士达活着的时候,二人的意见也有很多相左之处。如果当日高士达但凡能听得进去一点儿不同建议,也不至于死得那样惨。可话浏览器上输入wp.1~6~.cν看最新内容-又说回来了,如果高士达不死,河北这片土地上就永远没有他窦建德露头的机会


那大王可曾想过,这位程兄弟根基如此扎实,又怎会甘心为你所擒


话音落下,窦建德和程名振几乎同时变了脸色,齐齐用恼怒的目光看向宋正本。宋正本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舌头恶毒,摇了摇头,笑着点评,程兄弟走的其实是另外一个极端,只顾埋头发展,不顾天下大势。就如同蒙眼拉磨之驴,奔行万里,足未出户


长了如此恶毒的嘴巴,也就是在窦建德手下混才能平安无事。换了张金称,早就拉出去挖了心肝做下酒菜了。程名振被骂得面红过耳,心里却知道宋正本说得丝毫不差。窦建德以前也指点过自己,只是不像宋正本说得这般辛辣罢了。


两个都不对,那宋先生说该怎样才好窦建德怕程名振受不了气,赶紧笑着接过宋正本的话头。


有志问鼎者,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待之过缓。审时度势,风起之时振翅高飞,直冲云霄。风停之时敛翼蓄力,静待天变。动时若苍鹰博兔,静时若巨蟒盘岩,这才是真正的王道宋正本深吸了一口气,侃侃而谈。这些天他憋坏了,一开口便无法再停下来。


窦建德和程名振两个不住点头,深为宋正本的见解感到佩服。这书生狂狷也罢,恶毒也好,肚子里还着实是真有些干货的,不枉了大伙连日来对他三番五次地忍让。


大王今日之所为,便是极动之态。借着李仲坚败亡,瓦岗军实力大损,朝廷无暇北顾的三重机会,席卷河北南部各郡。但同样的便宜不会一直有,人在关键时刻要懂得收手,克制住心中的贪欲,才能确保不把已经到手的基业再丢出去


先生说,如果我北上响应罗艺的话,就是贪多嚼不烂了窦建德想了想,试探着问。


正是如此。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此乃天道。而罗艺趁乱伐丧,乃不义之举,人神共愤,大王又何必受其所累


不伐丧乱,只是上古时代诸侯们才讲究的道义,放在眼前未免有点儿僵硬。窦建德心中不甘,继续试探着反驳道:可那罗艺得了博陵六郡后,岂不是如虎添翼


哪那么容易得去宋正本对罗艺的行为嗤之以鼻。大王如此担忧。那河东的李渊岂不是同样头疼且不说博陵六郡人心都向着李仲坚的遗孀,但凭着李氏夫人出于太原李家这一条,河东李渊就不能坐视不救。


所以宋某以为,眼下博陵六郡虽然式微,却未必会那么容易被人吞下。窦大王与其为罗艺去锦上添花,不如为李夫人雪中送炭。既能博取一个好名声,让全天下都晓得大王乃一个难得的义士,非同寻常草莽。又能坐山观虎斗,收取猎人之利。总之,博陵六郡跟塞上虎贲拼得时间越长,越惨烈,留给大王腾挪的时间和空间越大。待虎贲铁骑被磨得锋芒尽失,大王再提兵北上,也不为迟


一席话,说得窦建德茅塞顿开。先生真乃管乐之才。老窦我捡着宝贝了如果咱们豆子岗再有几个像你这样的读书人,天下肯定就是咱们的


坐在一边旁听的程名振也是受益匪浅,挺直了身体,冲着宋正本拱手道谢:先生所言极是,小子今日才明白,所谓朝问道,夕死可以是什么滋味


程将军言重了宋正本恭敬地回礼,刚才宋某言辞虽然激烈,却也是有点儿替将军惋惜的意味。将军如果善于把握时机,恐怕跟窦天王也有一争。只不过,那样,河北各郡的百姓就更苦了。还不如跟窦天王并肩而战,重塑太平盛世


后半句话窦建德爱听,呵呵地笑着打断,就是,就是。咱们绿林道打来打去,除了祸害百姓之外,恐怕没半分意义。偏偏咱们这些人,当初也是平头大百姓。可惜总是刚过上几天好日子,转过头来,就忘了当初造反的原因


不用宋正本强调,程名振现在也提不起再跟窦建德争一短长之心。双方实力差着不止一筹半筹。首先,在战略眼光方面,他就承认自己远不如窦建德。此外,窦建德麾下武有王伏宝,文有宋正本,可谓人才济济。而程名振自己麾下勇将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像宋正本这样具备谋臣之才的。


主公说的,也正是程某心中所想拱拱手,程名振再度向窦建德表态。程某无法容身与苛政之下,所以这辈子能看到秩序重建的那天,就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封侯拜将他笑了笑,让所有人看清自己的脸孔,更是锦上添花,谁都想,但走到哪步却是要看缘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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