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云书屋>其它综合>开国功贼> 四卷 如梦令|22.飘絮(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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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卷 如梦令|22.飘絮(七)(2 / 2)

她不再解释,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凄楚。罗成的手空空伸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有任何动作。叹了口气,也不顾众目睽睽,举掌发誓:你当日救命之恩,喂药之德,我罗成这辈子都不会忘。日后若是有用到我之处,不管多远,尽管送封信来。无论你要我做什么,就是让罗某拿命还你,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不.窦红线无法回应,蹲在低声痛哭失声。此刻的她,再不需要去装高贵与坚强。只是这份真实表现得稍为晚了些,罗成在马背上探了探身子,犹豫了一下,终究拨转坐骑,松开了缰绳。


呜呜一阵紧急的号角声在空中炸响,大破了春天绵延的宁静。听到角声,平恩城附近的洺州子弟放下锄头,迅速向城内靠拢。


窦王爷,来了。


这程名振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窦建德对自己过去的情况掌握得竟然如此仔细,照这样算来,洺州营回到平恩后的种种动作,恐怕也难逃对方的法眼了。


但窦建德突然提起徐茂公,到底是要干什么尽管心中惊雷滚滚,他脸上依旧努力带着平静的微笑,想了想,低声回禀: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只因为他们曾经收留过王二毛,所以双方有过些往来。但后来瓦岗军背信弃义,臣也就跟徐茂公断了交情


我知道,我知道窦建德猜出程名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笑着摆手,你以前跟他们有什么交情,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关我老窦屁事。我老窦要是在乎这些,就不必把自己送到你衙门中来了


主公之信任,臣,臣没齿难忘程名振惭愧得满脸通红,站起身来拱手谢罪。窦建德的话说得很在理,如果不是出于对他程名振极大的信任,即便武艺再好,谁肯连个亲兵都不带,只身跑到平恩县衙中来万一洺州营暴起发难,那不是等于送羊入虎口么


什么臣不臣的,坐下,看你站着我头晕窦建德大笑着站起,走到程名振身前,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坐下,论公,咱们是君臣。论私,你叫我一声窦叔也不为过。彼此之间虽然隔得有些远,但情意却不能生分了。否则,当初又何必硬要走到一块呢


是。主公所言极是感觉着肩膀上传来的压力,程名振缓缓坐了下去。心中,千百种滋味交织而起。无论对方是刻意做作也好,有心拉拢也罢,敢于单骑入平恩,仅这份胆气,就足以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自己对窦建德又做了些什么呢虚与委蛇阳奉阴违小心防范如此种种,哪一条应是一个臣子所为但不这样做的话,绿林中那些血淋淋的尸体又在眼前晃动着,让他夜夜无法自安。笑里藏刀,翻云覆雨,哪一场血雨腥风暴发之前,不曾经是阳光明媚


坐下,坐下,看你,何必这么紧张感觉到程名振身体的僵硬,窦建德继续笑着安慰。我之所以问你认识不认识徐茂公,不是想责怪你。我是想跟徐茂公联络,希望你能从中穿针引线


主公要联络徐茂公程名振的身体又是一僵,仿佛比刚才被问到自己跟瓦岗寨的交情时还要惊讶,他可是瓦岗军的三当家


那都是老黄历了窦建德轻轻摇头。你还不知道吧,翟让被李密给剁了,徐茂公也丢了半条命。只因为李密要借他的手收服瓦岗内营,所以才没有下令杀他。


什么时候的事情程名振的两眼瞪得滚圆,差点又从座位上蹦起来。但事实上,关于瓦岗军内讧的消息他通过哨探送回来的情报已经有所耳闻,只是没有窦建德掌握的详细罢了。因此甘愿装一回傻,以便掩饰刚才的失态。


窦建德果然不疑有他,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程名振心里那些小把戏。此事早就已经在江湖上传开,只是说法不一罢了。根据我派出的细作回报,应该发生于咱们攻打清河郡的同时。李密摆下了鸿门宴邀请翟让,然后摔杯为号,将翟让和他的心腹、子侄杀了个干净。单雄信被逼降,徐茂公背后中了一刀,差点儿掉。大将程知节领兵在外,得知消息后回师跟李密拼命,结果不知道怎么着,又被秦琼和罗士信两个说服了,把麾下万余精锐交给了李密.


把窦建德的话跟自己知道的情况结合起来,瓦岗军的变故在程名振的眼前逐渐明朗。在他看来,以李密的虎狼情,得到裴仁基、秦叔宝等人的支持后,当然不会再甘心居于翟让之下。所以杀主自立,这种绿林常见的作为也就顺理成章地在瓦岗军内部发生了。只可惜了徐茂公、谢映登这一干豪杰,分明是磊落英雄,从此却陷于泥沼无法自拔。


元宝藏被咱们从武阳郡赶走了后,就去了汲郡。不知道他采用什么手段说服了汲郡太守张文琪,居然把整个汲郡连同黎阳仓一并献给了李密说完了瓦岗军的内讧情报,窦建德顺口又抛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该程名振气得捶案,破口大骂元宝藏的无耻。他吃的可是大隋的俸禄,怎么毁起大隋来比谁都下得去手这可不成,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瓦岗军把手伸到咱们的家门口。王爷如果准备挥师南下,臣愿意再披铠甲


暂时咱们还没实力跟瓦岗军磕窦建德对程名振的表现非常满意,又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以咱们现在的兵力,不计代价硬攻的话,的确可以把黎阳仓拿下来。可那里边的粮食咱们吃不完,也运不走。下狠心烧了它,更是要被天下人唾骂。万一李密带着秦叔宝、程知节等人来夺,咱们就得跟他硬碰硬


主公所言甚是。程名振顺势坐稳,轻轻点头。但瓦岗军已经攻下了上洛仓,此刻又把黎阳仓掌握在手,不是如虎添翼么


所以,我才想通过你联系徐茂公啊。眼下奉命出镇黎阳的,可正是这位瓦岗三当家窦建德笑着点头,出一幅高深莫测模样。


李密派徐茂公出镇黎阳程名振这回真的有些惊讶了。先前无论瓦岗军内讧也好,元宝藏献汲郡于贼也好,他都已经有所耳闻,并且能分析出事情的起因。但徐茂公拖着半之躯出镇黎阳的安排,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换了他处于李密的位置,此刻即便不杀徐茂公,也要将其软禁起来,避免有朝一日此人打着给翟让报仇的旗号来夺权。又怎会把此人放到距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任其慢慢干伤口


献羊于虎之计,你没听说过么窦建德话又从头上传来,如同迷雾背后的一丝阳光。


李密想借咱们的手杀徐茂公程名振的身体颤了颤,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想必他跟瓦岗内营有过不计较旧怨的约定,所以无法对徐茂公下手。因而干脆将徐茂公派到黎阳来,等着主公带兵去替他除去此人


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么黎阳仓存粮甚巨,咱们运不完,吃不净,也不能烧掉。损失几千石粮食,除去一个心腹大患,这买卖如何不划算窦建德笑了笑,把手从程名振肩膀上挪开,慢慢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品梅。


主公之慧眼,臣自愧不如程名振擦了把额头上的津津冷汗,着说道。此言倒不是在刻意拍对方马屁,的确,自从双方接触以来,无论是故意装出来的也好,无意间流也罢,窦建德的眼光、手段、谋略,处处都高出他不止一筹。


你也不必过谦了。孤在你这般年纪时,各方面水准均远不如你窦建德向嘴里丢了颗梅子,品着其中滋味回应。


是人皆有虚荣之心,从帝王将相,到贩夫走卒莫不如此。窦建德不喜欢听毫无边际的阿谀奉承,但自己实实在在做出的成就,还是需要有人看得到,并且把羡慕和敬佩写在脸上。这也是他非常喜欢跟程名振探讨问题的原因。说实话,他非常喜欢跟程名振说话时的感觉。对方不像曹、王等人,需要反复提点才能明白其中关窍。对方足够聪明,几乎一点就透。同时,对方又非常谦和,也不像那些所谓的名士、大贤,明明眼光和谋略都不如自己远甚,却非要故作高深状。即便出乖丑,也撑着不认账,仿佛主动赞赏别人一句,就会贬低了自家身价般。


主公也不必过谦。程名振笑着回应了。臣若有主公一半的见识,当日也不至于被朝廷和瓦岗贼逼得几入绝境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嘴巴就像抹了蜜一样窦建德笑着摇头,看向程名振的目光愈发亲切,咱们就别互相吹捧了。自家人夸自家人,夸上天也没啥用。说正经的,我想收服徐茂公,眼下你觉得有可能么


臣可以尽力一试程名振收起笑容,坐直身体。但主公别报太大希望


为何,难道徐二不知好歹,非要在李密手里才甘心么窦建德楞了一下,惊讶地问道。


据臣所知,徐茂公子极为高傲程名振想了想,将自己的看法逐一介绍给窦建德。他在李密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怎能轻易咽下气去可一旦投了主公,便等于将二人私怨变成了两国之事。再想动手报复,可就有诸多不便了


也对啊,咱们的实力目前还是太弱了些被属下浇了一头冷水,窦建德非但不恼怒,反而愈发变得冷静。徐茂公如果想借外人之手报仇的话,朝廷、李老妪、杜伏威三人的实力都不比咱们差。他既然没有投靠李老妪和朝廷,想必也不会投靠咱们。这厮,唉


主公也不必懊恼,试试总比不试要好见窦建德脸上的表情很是遗憾,程名振低声安慰。


既然没可能,又何必徒留笑柄窦建德摇了摇头,脸上遗憾的表情又被傲然取代。只是稍稍一瞬,他的眼神又迅速明亮起来,笑了笑,低声询问:如果我不试图收降他,而是暗中与他呢徐茂公总不会拒绝有人帮他恢复实力吧


主公是说程名振的思路有些跟不上窦建德的变化,迟疑着问。很快,他就转过了这个弯来,笑着抚掌:此计甚妙,甚妙。臣愿意为主公写这封信。即便不能驱虎吞狼,至少也能让徐茂公安心养病


不光要套交情,还得来点儿实际的窦建德一边吃着青梅,一边指点程名振,你想办法告诉徐茂公,说我老窦这里急需粮食种子。愿意拿生铁,木材,胶漆和鹅羽跟他换。不对,是跟瓦岗军交易。彼此都是绿林同道么哈哈,同气连枝,守望互助总是应该的,哈哈,哈哈


主公高明程名振又是佩服,又是恐慌。好歹他现在投靠了窦建德,否则,真的遇到这么一个对手,还不知道要被对方如何算计。


去写,去写,现在就去写。赶着大伙入城前写好了,咱们也能早些安下心来喝酒窦建德不理睬程名振的马屁,笑着催促。


臣,领命程名振笑着站起身,吩咐亲兵去拿笔墨。转过头,他又像刚刚想起来一般,顺口说道:前些日子幽州罗公子来过,但臣不明白主公的心思,所以没能及时出手挽留他


我留下他做什么绑票索赎么窦建德的笑容突然转冷,盯着程名振的眼睛问道。


主公,主公不是。在窦建德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程名振被瞪得心里接连打了几个突,先前准备了半天的谎言,此刻一句也说不出口了。红线郡主说,红线


红线是不是说,我这当哥哥的,想擒罗公子为人质窦建德咧嘴而笑,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还拦着,不准你强留罗成想必她还主动为罗成准备了马匹细软,催着姓罗的跑路吧


主公所料丝毫不差程名振额头上慢慢又渗出了汗珠,低着头回答。知道玩花样玩不过窦建德,他干脆主动认输。臣无能,请主公责罚


虽然料定窦建德不会为此事跟自己翻脸,他心中却依旧非常紧张。对方实在太高明了,相比之下,自己就像被放在水晶瓶中的活鱼,无论怎么跳动挣扎,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该走的走了,该留下的留下来了,这样,不是很好么窦建德捏着半颗梅子凝望,仿佛上面写满了世间风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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