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岑微笑道:“因为这是我的私事,闹到大庭广众之下挺没意思的。”
云青岑:“并且我记得,法律规定了,如果父母未尽抚养指责,孩子也不用赡养,责任义务都是相互的,我以为他们也知道。”
主持人又转过去看张志他们。
张志这些年到处上节目,最开始还会因为说假话忐忑不安,但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支持云青岑的人都没质疑过他话的真假,时间长了,他就真的觉得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了,有了底气。
张志或许别的演技不好,但装可怜倒是装的很像,他一个大老爷们装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委屈的不行,嘴里还说:“我们之前就跟他说过了,家里经济确实紧张,当时我们怕养不活他,没钱养他,但一直都有给孤儿院捐钱,他怪我们是应该的。”
“但是哪怕是判死刑呢?都要给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我也知道,我们是农民丢了你的脸。”张志一脸悲哀地说,“可农民怎么了?我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吃饭,没偷没抢,没有低人一等……”
等他把一堆话说完了,云青岑才笑着说:“这些话你说得多了是不是自己都信了?”
主持人也不怕起矛盾,这个节目说是调解,但其实吵得越凶越有视率,主持人要做的就是无论他们吵得多凶,都别让他们离场。
以及在他们要动手或者说脏话的时候拦住他们。
其它时候主持人要做的是煽风点火,没有矛盾也要创造矛盾,不然观众看什么?看你们一家其乐融融吗?
主持人到了后期还得站队,说是劝和,其实就是跟着一方说服另一方。
云青岑之前也看过一个调解的案例,小姑娘从小被亲生父母送出去,跟着养父母过得挺好,养父母家境也就小康,把她当亲闺女,家里凑钱送她去留学,结果留学回来亲生父母找上门,要认,上了节目主持人就一个劲让小姑娘叫亲生父母一声爸妈,小姑娘哭着说不叫。
主持人未必不知道对错,不知道叫了这声爸妈,小姑娘以后都得背着抛弃她的原生家庭往前走。
但只要他觉得观众爱看合家欢,他就得“说服”小姑娘。
云青岑估计这个主持人到时候也得站原身父母那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嘛,这类节目的观众多数都是中老年人,他们就爱看无论父母如何作妖,孩子都无条件的爱父母,毕竟生了就是恩,大恩。
既然是大恩,就要粉身相报。
不过云青岑从没这么感觉,他亲爸亲妈把他养大了,他也不爱他们,准确的说正是因为他们,他才知道这个世上所有人都靠不住,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指望别人爱他,还不如多花点心思自己好好爱自己吧。
张志一愣,这一刻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火了,但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几次,又露出一张哭脸:“我知道,我们家里穷,帮不了你什么,但你放心,我们真不是图你们什么,你大弟现在也工作了,那两个也都是大学生,咱们家只会越来越好,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叫我们一声爸妈。”
云青岑叹了口气:“你们穷还是富都跟我没关系,我穷的时候也没指望过你们,现在日子好了点,我正好把手里的闲钱都捐给了孤儿院。”
“剩下的钱都要维护公司运转。”
主持人连忙唱赞歌:“捐给孤儿院?挺好的。”
云青岑大方自然地笑了笑:“以前也在捐,只是那时候没什么钱,捐的也少,后来工作情况好了不少,捐得就多了一点。”
主持人又问:“你对你爸妈最大的怨言是什么?说出来的话,其实挺好解决的,什么事只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没有想的那么难。”
云青岑思索了两秒,看样子被主持人说服了,于是他点点头,认真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那我就问了。”
主持人有些惊喜——她还以为云青岑是块硬骨头。
旁边调解的三位嘉宾和观众也都是一脸震惊,并且这震惊的维持时间很长,就等镜头捕捉。
云青岑问张志:“张先生,你说你给孤儿院捐过钱,是真的吗?”
张志理直气壮地说:“当然!”
云青岑没有纠结,反而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们想认我,只是单纯的想一家团聚对吧?”
张志也点头:“对。”
云青岑问完之后对主持人说:“我问完了。”
主持人一愣:“这就问完了?”
云青岑微笑道:“原本我还想给他们留脸的。”
“既然你们从他们口里听过故事,那就从我嘴里再听一遍故事吧。”云青岑看向台下的嘉宾和观众,“我保证把时间控制在五分钟以内,你们也可以随时叫停。”
主持人还没说话,张志连忙说:“我刚刚要是说的不对你就反驳我,说什么故事?故事不都是……”
云青岑笑了:“故事不都是什么?”
张志喃喃几句,但声音太小,麦克风都没能捕捉。
云青岑坐在沙发上,动作看起来规矩,但又让人觉得很随性,台下的观众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的气质俘获了,都觉得他看样子不像是真的没良心的人,云青岑也就把原身的故事娓娓道来,没有一点添油加醋。
然后他提到了张志他们:“是院长告诉我的,说我亲生父母找到了,我当时就想,说不定我父母当年不要我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院长跟我说过,我小时候虽然看着身体不好,但检查过了,都是健康的,可能是比普通健康小孩耗点钱,但也只是一点补充营养的钱。”
云青岑说起来轻描淡写,嘴角还挂着笑,冯敏在那边已经哭了。
云青岑继续说:“当时见了面,我也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就说他们现在的生活有多好,经济条件有多好。”
“我当时没想通,就问他们,要是想认我随时都能认,是他们选的孤儿院,只要到孤儿院里,即便我在外面读书,院长也能联系上我,但他们没来。”
“我现在也没想通。”云青岑苦笑了一声,“当时他们的回答是穷,因为穷,所以之后可以养三个孩子,却不能认回我,因为穷,所以我不能怨,不能怪。”
云青岑看着张志:“我还是当时的那句话,穷就是一切的遮羞布吗?”
“孤儿院最穷的时候,因为要把钱都用在给有病的孩子治病上,我们三年没有一件新衣服,一个苹果要三个孩子分,我没怨过。”
“我高中暑假打三份工,早上去发传单,中午去餐馆后厨处理菜,下午和晚上去给人看店,我也没怨过。”
“但你们拿穷当借口,我为什么不能怨?”
在所有人都被云青岑带进情绪之后,云青岑又对主持人说:“我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