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离合器,滑绕过转角,往南开向r落大道。多洛雷丝又掏出她的褐s长香烟。
“你带枪了吗?”她问。
“没有。带枪g吗?”我的左臂内侧紧压到套在肩带上的鲁格枪。
“或许最好不要。”她用那把金s小镊子夹住香烟,然后掏出金s打火机点火,亮在她脸上的火光好像被她无底的黑s眼睛吞没了。
我向西开上r落大道,陷身于三条像是赛车场的车道间,一个个驾员仿佛驶漫无目的地开着他们的坐骑一路狂奔。
“韦尔德小姐有什么麻烦?”
“我不知道。她只说出了事,她很害怕,需要你在旁边。”
“你不会编个像样一点的故事吗?”
她没搭腔。我停在红灯前,扭头看她,她在黑暗里啜泣。
“我连梅维斯的一根头发都不会伤害,”她说,“我本来也没指望你会相信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说,“你不编故事可能会更有帮助。”
她开始沿着坐椅靠向我这边。
“安分点,”我说,“我还得开这玩意儿。”
“你不要我把头搁在你的肩上?”
“这种路况还是不要。”
我停在费尔法克斯路的绿灯前,让别人左转,后头一个个喇叭按得震天响。我发动以后,紧接在我后头的车子马上岔转出来跟我平行,一个穿着汗衫的胖子扯着喉咙叫道:“买个吊床在马路上睡觉好了!”
他往前开,猛地一下钻到我的前头,我只好赶紧刹车。
“以前我还挺喜欢这里的,”我说,说说话总比生闷气好一点,“很久以前,威尔榭大道沿路都是树,贝弗利山是淳朴的小镇,西木区都是山丘和空地,地价便宜得离谱,可连半个买主也没有。好莱坞是一大片盖在城与城之间的木屋子。洛杉矶天气g燥晴朗,房子虽然难看、没有格调,不过大家r子都过得轻松惬意。洛杉矶那时的天气棒透了,现在只有聊着过过瘾的份。想当年大家都习惯睡在外头的前廊上,还有一小撮自封为知识分子的人说这儿是美国的雅典呢。臭美,不过那时候这儿至少不是到处闪着霓虹灯的贫民窟。”
《小妹妹》26(2)
我们开过拉谢纳加大道,开上斯特里普街。舞者餐厅一片亮光,露台上塞满了人,停车场像个爬满了蚂蚁的烂水果。
“现在我们有了像斯蒂尔格雷夫这样的角s当餐厅老板,有了像刚才那样对我破口大骂的街头疯子。我们有大把钞票,有神枪手,有抽佣金的,有一掷千金的阔佬,有纽约芝加哥底特律来的混混——还有克利夫兰。我们有这帮人经营的时髦餐厅和夜总会,有他们开的旅馆和出租公寓,还有一帮住在里面的骗子和女劫匪。这里跟所有无情的大城市一样,一点个x也没有,就像一次x的纸杯。有各种奢侈品,也有街头无赖,当然也少不了男同x恋装潢师和女同x恋服装设计师。在时髦的郊区里,亲爱的老父亲脱了鞋子坐在观景窗前看着体育版,自以为有个三车位的车库就是高级绅士;老母亲坐在公主梳妆台前想把鼓突突的眼袋用脂粉遮住;小男孩抱着电话,打给一个又一个高中女生,她们的英文都很蹩脚,化妆盒里统统摆了避孕药。”
“所有的大城市都一样啊,阿米哥。”
“真正的城市总有点别的,粪便底下总还有个独特的骨架。洛杉矶有好莱坞——可又恨它,但它真的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因为少了好莱坞,洛杉矶就只是个邮购城市,商品目录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在别处买到更好的。”
“你今晚可真够愤世嫉俗的,阿米哥。”
“我招来一堆麻烦,我现在会开车跟你上路是因为我的麻烦已经多到再添一点就像添糖霜一样。”
“你犯了什么错吗?”她问道,靠近我坐着。
“呃,只是四处收集尸体罢了,”我说,“要看从什么角度讲了。警察不喜欢我们业余的c手,他们有他们自己提供的服务。”
“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可能把我赶出城去,不过我才不在乎。不要硬挤过来好不好?我要用这只手臂换挡。”
她气鼓鼓地移开。“你这子人实在很别扭,”她说,“在洛斯特峡谷路右转。”
一会儿之后我们开过了洛杉矶大学。城里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如同一大片发光的地毯从坡地向南延伸,直到仿佛无穷的远处。空中一架飞机嗡嗡作响,两盏信号灯一眨一眨的。我在洛斯特峡谷路右转,绕过通往贝莱尔的大门,道路开始弯弯曲曲地上升。车子太多,车头灯沿着弯曲的白s水泥路闪着,发出刺眼的光。微风吹过隘口,可以闻到野鼠尾草的芳香、桉树的刺鼻味,以及淡淡的尘土味道。窗户在山坡上发出亮光。我们经过一个很大的白s两层楼住家,看起来价值一定不下七万元,房前的标志在灯光的映照下非常清晰:凯恩·泰瑞斯。
“下个路口右转。”多洛雷丝说。
我转过去,路开始变陡变窄,墙壁及灌木丛后面都是住家,但什么也看不清。然后我们来到一个岔路口,有辆亮着红s车灯的警车停在那里,岔路口右边有两部成直角停着的车子,有个手电筒在上下晃动。我放慢车速,停在和警车并排的地方。警车里头坐着两个警察在抽烟,他们没动。
“怎么回事?”
“阿米哥,我一点也不知道。”她声音沙哑退缩,也许有点害怕,但我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一个拿着手电筒的高个子绕到车旁,往我的身上一照,然后放下手电筒。
“今晚这条路不能走,”他说,“你们要去哪里?”
我拉起刹车,伸手接过多洛雷丝从手套箱里拿出的手电筒。我的啪一下打开开关,照着高个子。他穿着一条看起来颇为昂贵的裤子,运动衫的口袋上绣有姓名的起首字母,脖子上扎了条带圆点的围巾,戴了一副角质框架的眼镜,波浪形的黑发富有光泽。浑身他妈的好莱坞味道。
我说:“为什么不能走?难道你们立了新法?”
“法律就坐在警车里——如果你想跟他们谈谈。”他的声音有鄙夷的味道,“我们只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这里是住宅区,我们可不希望它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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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26(3)
有个扛着猎枪的男人从y影里走出来,站在高个子旁边。他把枪搁在左臂弯里,枪口朝下,但他看起来不像只是拿枪做做样子而已。
“这我没意见,”我说,“我对这个地方反正也没有什么伟大的计划。我们只是想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高个子冷静地问。
我转向多洛雷丝:“什么地方?”
“山上的一幢白屋,很高。”她说。
“你们打算到那上头g吗?”高个子问道。
“那房子的主人是我的朋友。”她冷冷地说。
他往她的脸上照了照。“你看起来棒极了,”他说,“不过我们不喜欢你的朋友。我们不喜欢在这种住家环境里开赌场的浑蛋。”
“我不知道有什么赌场。”多洛雷丝厉声说。
“警察也不知道,”高个子说,“他们连查都懒得查。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亲爱的?”
“不关你的事。”多洛雷丝朝他啐了一口。
“回家织袜子去吧,亲爱的。”高个子说。他转向我。
“这条路今晚不能走,”他说,“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了。”
“你以为你说的就算数吗?”我问他。
“要改变我们的计划光靠你可不行。你应该看看我们缴的税。当我们要求法律得到实施时,巡逻车里的那两只猴崽子——市政厅里还有一堆跟他们一个样的——就只会坐着发呆。”
我拧开门锁把车门打开,他退后几步让我出来。我走到巡逻车前,里头那两个警察懒洋洋地往后靠坐着,他们扩音器的音量已经调小,只能听到咕哝声,其中一个正在颇有节奏地嚼着口香糖。
“让出这条路让我们过去怎么样?”我问他。
“上头没下令,朋友。我们到这儿只是要维护安宁,有人想闹事,我们才c手。”
“他们说从那边上去有家赌场。”
“他们是这么说的。”警察回答道。
“你不相信他们?”
“连这种打算都没有,朋友。”他说着,往我身口吐了口口水。
“我们有急事得到那上头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打着呵欠。
“多谢了,朋友。”我说。
我回到车里拿钱包,递了张名片给高个子,他往那上头照照,说:“怎样?”
他关掉手电筒,默默站着,他的脸开始在黑暗渐渐显出苍白的轮廓。
“这是公事,对我来说很重要。让我过去,也许你明天就用不着到这儿来挡路了。”
“你可真会讲大话,朋友。”
“你看我像是有钱得可以上私人赌场下赌注的吗?”
“她有可能,”他朝多洛雷丝瞟了一眼,“她可能是带了你来当保镖。”
他转向拿着猎枪的男人:“你觉得呢?”
“碰个运气吧。他们只有两个人,又都没醉。”
高个子又打开手电筒,来回晃了几下,有个引擎发动了,一辆挡路的车倒退到路边上。我回到车里,发动引擎,穿过空隙,从后视镜里看着挡路的车回到原位打开远光灯。
“这是唯一出入的路吗?”
“他们以为是,阿米哥。另外有条路,不过要穿过私人庄园,得绕过山谷走。”
“我们差点过不来,”我告诉她,“不过还不算太糟糕。”
“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阿米哥。”
“有恶臭味,”我不悦地说:“不会是野紫丁香。”
“真多疑。你连吻我都不想吗?”
“你这套功夫刚才在路口应该使点出来。高个子看起来很寂寞,你应该把他拖到灌木丛里。”
她用手背扇了我一个嘴巴。“你这婊子养的,”她不经意地说道,“前面路口左转,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们爬了个坡,道路忽然到了尽头。前面是一个围了一圈白洗石的黑s大圆环,正前方是铁丝网,中间有一扇宽大的门,上头有个告示:“私人道路,不得闯入。”大门开着,门柱上一条铁链的尾端吊了把挂锁。我开车绕过一丛白s夹竹桃,到了一幢长形白s低矮住家前的停车场,屋顶铺瓦,角落处有一个四车位的车库,那上头是y台。两扇车库的大门都是关着的。屋里没有灯光。高空中的月亮照在白s的灰泥墙上,发出蓝s的光。几扇矮窗拉上了帘子,阶梯底下四只装满垃圾的箱子排成一列。有个大垃圾桶横倒着,里头空无一物。还有两只旧铁桶,里面有些废纸。
《小妹妹》26(4)
屋子里没有半点声音,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我停下车,关掉车灯和引擎,静静地坐着。多洛雷丝移坐到角落里。车座好像在摇晃,我伸手过去碰她。她在发抖。
“怎么了?”
“出——出去,拜托。”她的牙齿好像在咯咯打战。
“你呢?”
她打开她那边的车门,跳出去。我从我这边下车,没关车门,钥匙留在锁孔里。她绕过车后,在她快靠近我但还没碰到我时,我几乎就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她使劲贴到我的身上,大腿抵着我的大腿,r房紧贴上来,两臂环住我的脖子。
“我实在太傻了,”她轻声说,“他会因为这个杀了我的——就像他杀斯坦一样。吻我。”
我吻了她,她的嘴唇又热又g。“他在里头吗?”
“对。”
“还有谁?”
“没有别人了——除了梅维斯。他也会把她杀了。”
“听着——”
“再吻我一次,我没多久好活了,阿米哥。出卖那样的人——肯定不得好死。”
我推开她,但没用力。
她倒退几步,迅速抬起右手,手里现在握了把枪。
我看着那枪,高空中的月亮照着它发出黯淡的光。她平举着枪,手已经不再发抖。
“如果我扣下扳机的话,他可能就会对我推心置腹。”她说。
“他们在下面会听到枪声的。”
她摇摇头。“不会,中间隔了座小山。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听到,阿米哥。”
我在想,她扣扳机时,枪应该会跳起来,如果我在恰当的那一刻倒地——
我没有那么厉害。我没说话,我的舌头好像在嘴里胀大。
她慢慢地继续说,声音柔和而疲惫:“斯坦那次我根本无所谓,本来我就想自己动手宰了他的,痛痛快快地宰掉。那只猪猡。死没什么,杀人也没什么,不过把人引上死路——”她顿一下,好像是哽住了,“阿米哥,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你。我应该已经过了那种糊涂的年龄。梅维斯把他从我的身边抢走,但我并没有想让他杀她,这个世界多的是腰包鼓鼓的男人。”
“他看起来很不错。”我说,还在看着握住那把枪的手,手现在稳稳的,一点也不抖。
她不屑地大笑起来。“当然,这种角s才厉害。你以为你够狠的了,阿米哥,比起斯蒂尔格雷夫,你只是个软柿子。”她放低手枪,现在我该扑上去了,但我没有把握。
“他杀的人已经有一打了,”她说,“每回他都笑眯眯的。我认识他很久了,在克利夫兰就认识。”
“是用冰锥吗?”我问。
“如果我把枪给你的话,你能帮我杀他吗?”
“如果我答应的话,你会相信吗?”
“会。”山下什么地方传来车声,但听起来像来自火星一样遥远,跟巴西丛林里的猴叫声一样没有意义,跟我没有关系。
“必要的话,我会杀他。”我舔舔嘴唇说。
我上身前倾一点点,膝盖弯曲,随时准备扑过去。
“晚安,阿米哥。我穿一身黑是因为我美丽狠毒——而且茫然。”
她把枪递给我,我接过来。我只是站在那里握着枪。静静的,好一会儿我们都没动。然后她微微一笑,甩甩头,跳进车里,发动引擎,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她让引擎空转,坐在那里朝外看着我,她的脸上现在有一抹笑容。
“刚才我表演得不错吧?”她轻声说。
然后车子刷的一下倒退,轮胎嘎吱猛力擦过沥青路面。车灯跳亮起来。车子绕了个弯,开过夹竹桃,车灯打向左边,开上那条私人道路。车灯在树木间慢慢远去,车声在树蛙拖长的欢叫声中逐渐淡去。然后声音没有了,有一会儿周遭一片死寂。除了疲倦的月亮以外,没有一丝光亮。
我拉开弹匣检查,里头有七颗子弹,后膛里还有一颗。少了两颗。我闻闻枪口,上回清理后开过火。开过两次,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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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26(5)
我把弹匣推回原位,让枪贴住手掌。是白s枪柄,点三二口径。
奥林·奎斯特身上中了两枪。我在那房间的地板上捡到的弹壳是点三二口径的。
而昨天下午在凡努斯旅馆三三二号房,用毛巾遮住脸孔的金发女孩正是拿着把白柄的点三二口径指着我。
这种事情你有时候会想得太多,也有可能想得不够多。